癌症,作为二十一世人类健康的主要威胁之一,在其困难重重的治疗之路上,免不了会有一些更愿意相信偏方的患者。近期“喝蒲公英水能杀死癌细胞”的说法甚嚣尘上,且看似有理有据,可事实究竟如何,这一说法真的靠谱吗?
一、现有哪些抗癌路上的天然产物?在全球范围内,人口老龄化进程不断加速,同时,诸如长期吸烟、过度饮酒、不健康饮食以及缺乏运动等致癌行为的普遍存在,使得癌症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呈现出持续上升的严峻态势。IARC的数据显示,平均每分钟就有超过38人被确诊癌症,近19人因此失去生命。
尽管医学领域在化疗和化学预防方法上不断取得进展,新的治疗手段和药物不断涌现,但癌症依旧稳居全球主要死因之列,其导致的死亡病例约占所有死亡病例的四分之一。
在对抗癌症的漫长战役中,化疗作为一种系统性治疗手段,尤其对于已转移的晚期癌症患者来说至关重要。过去几十年里,化疗药物的研发取得了长足进步,从早期的氮芥类药物到以紫杉醇、喜树碱等为代表的植物源药物,为无数患者延长了生命。

但它就像是一把“双刃剑”,其在杀伤快速增殖的癌细胞的同时,也难以避免的对体内同样分裂迅速的正常细胞(如骨髓造血细胞、消化道黏膜细胞、毛囊细胞)造成损伤。患者常可能需要忍受剧烈恶心呕吐、掉头发、神经毒性等毒副作用;甚至,一些强效的化疗药物可能会对心脏、肝脏、肾脏等重要器官造成损害,导致患者在治疗过程中出现各种并发症。这不仅让患者苦不堪言,有时甚至迫使他们在治疗中断或减量,很大程度会影响整体的治疗效果。
而且,很多的癌细胞还会对化疗药物产生的耐药性,常常导致肿瘤复发和治疗失败。基于此,科学界将更多的目光投向了自然界,期望寻求更安全、更有效的辅助或替代策略。

其实,目前临床上使用的超过75%的抗癌化疗药物,其源头都可追溯至一些天然健康产品(NHP)与天然产物(NP),即植物、微生物或海洋生物等天然资源。
就比如,从太平洋紫杉树皮中提取的紫杉醇,它通过独特的机制作用于癌细胞,能够稳定微管结构,阻止癌细胞的分裂和增殖,从而有效地抑制肿瘤的生长,已成为治疗卵巢癌、乳腺癌的经典药物;以及从中国传统植物喜树中分离的喜树碱及其衍生物,在消化道肿瘤治疗中同样发挥着重要作用。

这些天然产物往往在传统医学中(如中医、印度阿育吠陀医学、欧洲传统草药医学等)已有数百甚至上千年的应用历史,现代医学则通过先进的技术手段(如高效液相色谱、质谱分析、细胞实验、动物实验以及临床试验等),对天然产物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为其在治疗特定疾病方面的应用提供了坚实的科学依据。
所以,探索那些既具有明确抗癌活性,又对正常细胞毒性极低,甚至能与常规化疗产生协同增效作用的天然提取物,成为了癌症研究领域一个极具吸引力且充满挑战的方向。加拿大一项关于蒲公英根提取物的研究,正是在这一前沿阵地上取得的引人注目的突破。
二、加拿大研究:蒲公英提取物可在48小时内杀死癌细胞!蒲公英,作为一种广泛分布在全球的常见植物,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的民间医学中都有着悠久的应用历史,常被用于清热解毒、保肝利胆。而近年来现代药理学研究发现其更多的生物活性,就比如除了传统的用途外,该加拿大实验室的早期体外(在培养皿中)预实验表明蒲公英根部提取物(DRE)能够在包括白血病、胰腺癌、黑色素瘤在内的多种人类癌细胞模型中抑制细胞增殖,并诱导其死亡,而对于从同一组织分离的非癌细胞,则观察不到明显的毒性效应。
这种选择性杀伤的特性,正是理想抗癌剂所梦寐以求的。基于这些初步结果,研究团队又将焦点集中在发病率和死亡率均高居全球前列的结肠癌上。

研究人员使用了两种具有代表性的人结肠癌细胞系:HCT116(携带野生型p53基因)和HT-29(携带突变/缺失的p53基因)。p53基因被誉为基因组守护者,是一种重要的抑癌基因,超过50%的人类癌症都存在p53突变,而这种变异在临床上 也常常会导致癌细胞对常规化疗不敏感。所以,测试一种新药是否依赖于p53状态,对其临床应用前景很重要。
实验结果:经过48小时的DRE处理,无论是p53野生型还是突变型的结肠癌细胞,其存活率均急剧下降,超过95%的癌细胞发生了程序性细胞死亡(PCD),这是细胞一种受控的、主动的自杀行为,不同于坏死,它不会引发周围组织的炎症反应,因而对机体更为有利。

更关键的是,当研究人员用同样浓度的DRE处理正常的结肠上皮细胞时,这些细胞依然保持活力,未出现大规模死亡。这强有力的证明了DRE对癌细胞具有高度的选择性毒性,实现了在复杂细胞群体中的精准打击。
不过想要测试真实的安全性及有效性,显然仅仅是体外实验还是不够的,所以研究人员再从进行了更为复杂的动物活体实验。他们在健康的Balb/c小鼠身上,以40毫克/千克/天的剂量,连续给小鼠口服DRE长达75天。在整个过程中,通过密切监测小鼠的体重变化(一个反映整体健康状况的敏感指标)以及分析尿液中的蛋白质含量(评估肾脏功能),发现DRE处理组与仅服用安慰剂的对照组小鼠之间没有任何显著差异。

实验结束后,对其主要内脏(如心脏、肝脏、肾脏等)进行检查,显微镜下也未观察到任何明显的损伤或病变。也就是说,长期口服DRE在实验所用剂量下是安全的,无系统性毒性的。
接着,他们又将上述两种人结肠癌细胞(HT-29和HCT116)注射到免疫缺陷的CD-1nu/nu小鼠体内,待肿瘤长成后,开始给小鼠口服DRE。结果显示,与未治疗的对照组相比,口服DRE的其肿瘤生长被显著延缓,抑制效果高达90%以上。同时,这种抑瘤效果同样不依赖于肿瘤细胞的p53基因状态,也就是说p53突变型肿瘤也对DRE治疗产生了响应。而且,在治疗期间所有小鼠的体重保持稳定,再次印证了DRE在体内的低毒性。对肿瘤组织进行赫斯特(H&E)染色后观察到,DRE处理组的肿瘤切片中细胞核数量明显减少,呈现出细胞凋亡的典型形态特征,而小鼠自身的主要器官形态依旧完好。

通过进一步的研究,研究人员发现DRE并非通过DNA损伤发挥作用,而是通过破坏癌细胞的线粒体膜电位,诱导线粒体膜电位丧失和活性氧水平升高,从而启动程序性细胞死亡。在HT-29细胞中,DRE处理导致caspase-8活性增加68%,同时碘化丙啶染色上升30%,表明细胞凋亡途径被激活。
与追求单一成分、作用靶点单一的现代化学药物不同,DRE是一个复杂的天然混合物。植物化学分析鉴定出其中含有多种活性成分,包括蒲公英甾醇、蒲公英萜醇、黄芪甲苷以及一系列尚未完全鉴定的多糖、黄酮和酚酸类物质。

研究人员推测,正是这种复杂性,使得DRE可以同时从多个方向(如同时攻击线粒体、激活死亡受体、干扰代谢等)对癌细胞发起攻击,使得癌细胞难以通过单一的突变来规避所有攻击,从而大大降低了耐药性发生的风险。
基于此,加拿大卫生部已正式批准将DRE用于治疗血液肿瘤(如白血病、淋巴瘤)的I期临床试验,也成为了蒲公英提取物从动物实验迈向人类应用的关键第一步。
三、喝蒲公英水可以抗癌,科学还是谣言?当这样的实验室研究成果经过媒体简化、夸大的传播后,很容易就会偏离其主意,演变为“喝蒲公英水就能抗癌”的民间传说,毕竟很多人都会对“纯天然”毫无抵抗,尤其是中老年。
但是,我们更应该清醒的认识到,将复杂的科学研究简单等同于日常饮食行为,这不仅无法达到预期的治疗效果,更可能延误病情,甚至危及生命。

大家可以试想一下,实验室中使用的蒲公英根提取物是经过精密工艺制备的高度浓缩物,往往通过有机溶剂(如乙醇或甲醇)连续萃取、旋转蒸发浓缩等一系列复杂工序制得,其有效成分的浓度远非日常泡水所能比拟的。
这就好比紫杉醇的治疗并不是说直接让患者去吃紫杉树皮,而是需要从数吨树皮中分离提纯出几克高纯度物质。同样的,想要通过喝蒲公英茶来达到研究中抑制癌细胞的血液浓度,可能需要一次性喝几吨水,甚至更多。再者水提取过程(即泡茶或煎煮)能够溶出的活性成分种类和数量都极为有限,与实验室采用的标准化提取物在化学组成上存在天壤之别。

同时,体外实验是在严格控制条件下,将提取物直接作用于癌细胞,排除了消化吸收、肝脏代谢、血浆蛋白结合、免疫系统干预等体内复杂因素。当一种物质经口服进入人体后,会经过胃肠道的消化分解、肝脏的首过效应,可能导致大部分活性成分被代谢失活,最终进入血液循环,其浓度和生物利用度往往大幅下降。
虽然加拿大研究中的动物实验采用了口服途径,但其剂量是经过精确计算的(40毫克/千克/天),并且使用的是标准化提取物,这与人类随意冲泡的蒲公英茶,在剂量控制和成分稳定性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癌症的发展速度一般都很快,对症治疗可谓是需要争分夺秒的,如果患者因为听信传闻而放弃或推迟手术、放疗、化疗、靶向治疗等,已被大量临床证据证实有效的标准方案,很可能会错失最佳治疗窗口,加速癌细胞的转移,最终陷入无法挽回的地步。
毕竟现实生活中此类悲剧并不罕见,许多患者并非死于癌症本身,而是死于对正规治疗的延误。即便是作为辅助手段,也必须在主治医生的全面评估和严格监控下进行,因为天然产物并非绝对安全,它们有可能与化疗药物发生相互作用,要么拮抗药效,要么增强毒性,极有可能会干扰到既定的治疗方案。

科学界确实用数据证实了,蒲公英是一种具有潜在健康益处的天然食材或传统草药,在日常饮食中,适量的饮用蒲公英茶,或许能在清热解毒、明目等方面带来一些益处,但它绝不能等同于癌症的治疗。在抗击癌症的征途上,患者真正需要做的是,去正规的医院咨询专业医生建议,并积极进行相关治疗。
参考文献:[1]刘晓燕,龙凤,赵玉,等.蒲公英中有效成分抗肿瘤作用机制的研究进展[J].中草药, 2023.DOI:10.7501/j.issn.0253-2670.2023.1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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