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和鸣 岁岁安澜
琴瑟和鸣:十世怨侣的终极救赎,今生能否拨动命运的和弦?
青瓷碗碎裂的脆响刺破夜空,是阿珍本月第七次喊“离婚”。国企职员阿炳蜷在墙角,房贷、车贷的压力像潮水般将两人裹挟,曾经的温情早已被生活磨成齑粉。直到阿珍寻至五台山,弘愿老禅师一语惊破轮回:“你与他是十世怨侣,今生不解,来世仍要纠缠。”两块跨越千年的玉佩,自此成了他们终极救赎的密钥。
"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今天必须离!"阿珍歇斯底里地吼着,手中的青瓷碗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砰"地砸在地上,碎瓷片如冰雹般四散飞溅,每一片都折射着她眼中支离破碎的泪光。这已是本月第七次世界大战级别的争吵,三十岁的她,眼角已悄然爬上细纹,不是岁月留下的温柔痕迹,而是生活刻下的沧桑沟壑。
墙角的阿炳像只受伤的困兽,蜷缩着高大的身躯,十指深深插入发间。他那双曾经神采奕奕的眼睛,如今黯淡得像蒙尘的旧灯泡。国企那点单薄如纸的死工资,每月到账的数字仿佛在嘲笑他们的窘迫。阿珍起早贪黑经营的小超市,收入如同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房贷、车贷、孩子的补习费,这些数字怪兽张着血盆大口,一点点吞噬着他们曾经鲜活的爱情。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古老的谶语像诅咒般缠绕着他们。争吵的导火索越来越短,从水电费到孩子的成绩单,任何琐事都能引爆积蓄已久的怨气。偶尔的肢体冲突后,房间里只剩下时钟滴答的嘲讽声,和两颗渐行渐远的心。
阿珍望着丈夫略显佝偻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无。为什么?为什么命运总在感情路上设下重重关卡?难道她生生世世都逃不出这个魔咒?在某个辗转难眠的深夜,一个念头如闪电劈开她的混沌——五台山……弘愿老禅师……。那位传说中能看透三世因果的智者,或许能为她解开这个死结。这个决定,像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固执地亮着,指引着她走向未知的救赎之路。
那一天,五台山的清晨,薄雾如纱,梵音袅袅,山间的晨露在朝阳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阿珍跪在弘愿老禅师面前,未语泪先流,晶莹的泪珠顺着她憔悴的面庞滚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星。她哽咽着倾诉自己的委屈、迷茫和对婚姻失败的恐惧,声音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老禅师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千年岁月。待阿珍情绪稍平,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女施主,人身难得,既投了人身,就要珍惜这难得的人生机缘,好好为人做事。尤其夫妻之间,贵在同心同德,如琴瑟之和鸣,似鸾凤之相偕,方能岁岁安澜,把日子越过越好。若终日吵吵闹闹,互相埋怨嗔恨,便是冤冤相报,如环无端,何时能了?"
阿珍苦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老禅师啊,道理我都懂,可一回到那个家,看到那些糟心事,我的心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控制不住自己。"她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难以分解。
老禅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目光如灯:"你若知前世因,便解今生果。你可知,你与现任丈夫阿炳,并非初世夫妻?"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划破阿珍混沌的心绪。
阿珍愕然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十世?"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正是。"老禅师颔首,白须在晨风中轻轻飘动,"若今生你们仍不能琴瑟和鸣,百年好合,清偿宿债,下辈子,你们若投人身依旧会相遇,依旧会做夫妻,继续这无尽的轮回与折磨。夫妻本是前缘相续,善缘恶缘,无缘不聚。你们之间,是债主与债户的关系,讨债还债,无债不来。"他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在阿珍心上。
接着,老禅师为阿珍讲述了那跨越两千多年的十世故事。每一世,都像一幅浓缩的人生画卷,带着宿命的悲凉与无奈:秦朝时他是将军秦瀚,她是贵族千金刘莹;唐朝时他是不得志的诗人,她是琴师;明朝时他是工匠,她是绣娘,......十世轮回,十世纠缠,爱恨交织,恩怨难解。唯有彼此善待,了债了缘,下世才能永不相见!
第一世:秦朝骁骑将军与贵族千金。
他是秦瀚,大秦帝国最年轻的骁骑将军,玄甲银枪映照着少年意气;她是刘莹,咸阳城中最负盛名的贵族千金,云鬓步摇摇曳着倾城风华。那场由帝王钦点的姻缘,在满城飞花中缔结——他解下腰间"琴瑟和鸣"羊脂玉佩系于她裙绦,白玉上雕琢的比翼鸟羽翼交叠;她回赠"岁岁安澜"青玉玦悬于他战甲,玉上暗刻的缠枝莲纹藏着未诉的祈愿。
然边关烽燧骤燃,铁蹄踏碎合卺酒余温。他披甲出征那日,她立于咸阳城头,看着玄色旌旗渐没于黄沙古道。此后经年,春闺梦里人化作军报中冰冷的捷报数字,而将军帐外的月光总比长安城的更寒三分。她守着妆匣中渐次枯萎的并蒂海棠,将相思熬成药炉旁的一缕孤烟;他对着沙盘推演万里疆场,把柔情铸成剑穗上磨损的同心结。
待残阳染透未央宫阙,她终是咳碎了那支《秦风·无衣》的琴韵。弥留之际攥着玉佩,玉上比翼鸟的羽翼竟被生生磨出裂痕。当凯旋的号角响彻咸阳,他捧着御赐丹书铁券奔向内院,只见白幡如雪,案头青瓷瓶中那枝他临行前折的梅花,早已枯成一把刺心的骸骨。
史官不曾记载,那夜将军府传出玉碎之声——两块玉佩在灵柩前同时迸裂。他跪在积满尘埃的妆台前,发现铜镜背面用胭脂写着半阙《诗经》:"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而砚台下压着未完的"执子之手"四字,墨迹被泪水晕染成永夜。
第二世:汉代商贾与发妻。
他是洛阳城声名显赫的富商秦瀚,腰缠万贯,广厦千间,却唯独忘了来时的路;她是荆钗布裙的糟糠之妻刘莹,曾与他共度饥寒,在漏雨的茅檐下相濡以沫。世人常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殊不知,共贫贱易,同富贵难。
当他的商队满载西域珍宝归来,当他的宅院遍植奇花异草,他的心却渐渐被浮华蚀空。纳美妾,蓄歌姬,昔日执手盟誓的深情,终被铜臭与脂粉掩埋。而她,始终沉默如古井,只在夜深人静时,对着那对"琴瑟和鸣"的羊脂玉佩垂泪——那是他当年用全部积蓄换来的聘礼,玉佩上雕琢的比目鱼,曾见证他们"死生契阔"的誓言。
直到某个寒露沾衣的黎明,她摘下钗环,将玉佩供于佛前,一袭素衣踏入深山古寺。青灯黄卷间,木鱼声敲碎了半生痴念。而他,在酒色财气中蹉跎多年,直至商路断绝,债台高筑,才在某个雪夜惊醒。颤抖的手摸向怀中"岁岁安澜"玉佩——这是她离府前悄悄塞进他行囊的,玉上暗刻的波涛纹,原是她祈愿他商舟平安的痴心。
当铜钱串成的珠帘终成蛛网,当阿谀奉承的宾客尽作鸟兽散,唯有那两枚温润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泠泠清辉,像一双看透世情的眼,照见他灵魂深处的荒芜。
第三世:魏晋名士与琴师。
他是名动洛阳的风流才子秦瀚,一袭青衫磊落,执麈尾而谈玄,吐纳间尽是建安风骨;她是深闺独幽的才女刘莹,眉目如画,执笔能赋洛神,调弦可泣孤鸿。二人初见时,正值暮春,落英纷飞如雪,他折柳为笛,她掩袖轻笑,宛如谪仙偶遇瑶台客。
本应是琴瑟和鸣的神仙眷侣,奈何他生性不羁,似孤鹤难栖,终日纵酒狂歌,醉眼笑骂王侯。她以柔情为线,却缚不住他如野马般的魂灵。直至那夜,他醉卧歌姬怀中,而她独守空闺,泪湿鲛绡。翌日,人们只见湖畔遗落的绣鞋,和那枚沉入碧波的玉佩——"琴瑟和鸣",如今阴阳两隔,再难成双。
此后他愈发癫狂,似阮籍穷途之哭,效嵇康广陵绝响。唯有在酩酊大醉时,才会摩挲着腰间孤佩"岁岁安澜",对月呢喃:"莹娘,当年若肯为你系住这狂心……"残月如钩,照见他鬓边早生的华发,恍若经年未化的寒霜。
第四世:唐代落魄诗人与琴师
他是秦瀚,一个被时代洪流裹挟的落魄才子,青衫落拓却胸藏锦绣诗篇;她是刘莹,秦淮河畔最明媚的那朵解语花,纤指拨弦间能令满楼红袖尽低眉。那年杏花微雨,她在教坊司的雕花轩窗里拾得他遗落的诗笺,字字珠玑如碎玉投琼——"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的墨迹未干,却已道尽寒士的孤愤与赤诚。
她典当了那块“琴瑟和鸣”的玉佩,将锦匣里的私房钱用作他赴考的盘缠。临别那夜,二十四桥的月色浸着琼花酿,她将祖传的羊脂玉佩系在他腰间,"岁岁安澜"四字篆刻在莹润的玉面上,像一句说不出口的偈语。他指天誓日说必以凤冠霞帔相报,却不知京城放榜那日,江南正下着绵长的梅雨——当他在曲江宴上接过宰相千金的红绸,她正咳着血将《霓裳》古谱一页页焚在药炉里。
多年后他官至侍郎,府中歌姬弹的总是跑调的《雨霖铃》。某个雪夜批阅公文时,忽见砚台中凝结的冰纹竟勾勒出熟悉的芙蓉面。颤抖的手拉开紫檀抽屉,那块从未离身的玉佩正在黑暗中泛着幽光,温润的玉纹里依稀渗出当年琼花酿的芬芳。更漏声声里,他忽然听见遥远的江南传来丝弦崩断的清响——那具薄棺里陪葬的焦尾琴,琴腹中藏着的,正是半阕未写完的《长相思》。

第五世:宋代书生与狐妖。
他是寒窗苦读的憨直书生秦瀚,青衫磊落,心怀圣贤书卷,却不知红尘情劫将至;她是修炼千年的灵狐刘莹,月下化形,眸含秋水,为续前缘涉足人间。
天道如铁律,雷劫降临时,秦瀚以凡人之躯扑向诛妖阵,魂魄在金光中寸寸碎裂,却仍笑着拭去她眼尾血泪。刘莹泣血长啸,尾尖燃起千年道行的幽蓝狐火,硬生生从轮回井中抢回他一缕残魂。两块羊脂玉佩是她剜出半颗内丹所化:一块雕着交颈鸳鸯,暗藏"琴瑟和鸣"的祈愿;一块刻着惊涛磐石,铭刻"岁岁安澜"的痴念。
当判官笔落下"准其转世"的刹那,她散尽修为化作原形,却不知自己颤抖的爪尖,已在命簿上勾出更深的因果线——那对玉佩沾染了妖血人泪,来世相逢时,注定要掀起比雷劫更痛的波澜。
第六世:元代武士与医女。
朔风呼啸的乱世,蒙古铁骑踏碎中原山河,却斩不断命定的红线。他是秦瀚,黄金家族麾下最骁勇的武士,玄甲映着大漠孤烟,弯刀曾饮尽敌军热血;她是刘莹,江南杏林最后的明珠,素手拈银针济世,药囊里总藏着半阙未填完的《鹧鸪天》。
当烽火点燃大都的黄昏,他奉命剿灭藏匿伤兵的医馆。刀光劈开药柜的刹那,她张开双臂挡在垂死者面前,发间木簪坠地,溅起一星惊心动魄的碧色。他看见她眼底映着的,不是恐惧,而是淬了霜的星河——那分明是汉家女儿用五千年风骨磨成的剑。
军令与心跳在胸腔里厮杀三日,最终他夜盗令牌放走全部伤患。追兵的火把织成天罗地网时,她竟折返而来,将祖传的"岁岁安澜"玉佩塞进他染血的掌心。而她手里紧紧攥着"琴瑟和鸣"的玉佩,两块古玉在悬崖边相击,清越如《广陵散》最后的泛音。他大笑揽住她纵身跃下,铁甲与罗裳在风中纠缠成并蒂莲,而崖底升起的雾霭里,隐约有《上邪》的吟唱逐云而去。
第七世:明代工匠与绣娘。
他是十里八乡闻名的巧手木匠秦瀚,刨花飞舞间能雕出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她是深闺里绣尽人间芳菲的刘莹,银针翻飞时连蝶儿都要停驻辨真假。本该是"檀郎谢女眠何处"的佳偶天成,却因柴米油盐的琐碎将柔情碾作齑粉。
那日暴雨倾盆,他醉眼朦胧挥落她的绣绷,青玉雕就的"琴瑟和鸣"佩在青砖上碎成三截——恰似他们被怨怼割裂的姻缘。她呕出半生积蓄换来的定情信物竟成齑粉,更碾碎了她最后一丝念想。当夜红烛泪尽,绣线未收的鸳鸯枕上,伊人已化作冰肌玉骨。
从此他腰间总悬着那枚"岁岁安澜"佩,却再难见澜安。每逢梅雨时节,老木匠总要对着空荡荡的绣架喃喃自语,刨刀在檀木上刻出的纹路,分明是未亡人用岁月写就的忏悔录。
第八世:清代书生与表妹。
他是秦瀚,一介清寒书生,眉目如画,才情似雪,怀揣着功名之志,踏上了漫漫赶考之路。她是刘莹,温婉如水的表妹,眸含秋水,心藏锦绣,守着深闺的寂寞,等待着他的归来。二人青梅竹马,情愫暗生,却终究抵不过世俗的桎梏——家族嫌贫爱富,横加阻挠,生生拆散了这对璧人。
她相思成疾,日日倚窗远望,盼着鸿雁传书,却只等来家族的冷眼与命运的嘲弄。最终,一缕芳魂随风而逝,徒留一室幽香,化作他心头永恒的痛。而他,历经寒窗苦读,终得金榜题名,衣锦还乡时,却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功名利禄,不过浮云;高堂华屋,终成空梦。他孑然一身,终身不娶,唯以两块玉佩相伴——"琴瑟和鸣",诉说着曾经的誓言;"岁岁安澜",寄托着未竟的祈愿。
每当夜深人静,他轻抚玉佩,仿佛能听见她低柔的笑语,看见她含羞的眉眼。可指尖触及的,终究只是冰冷的玉,而非她温热的指尖。这一世,情深缘浅,徒留遗憾,唯有这两块玉佩,成了他漫长余生里唯一的慰藉与执念。
第九世民国:军官与名媛。
他是铁血戎装的秦瀚,黄埔淬炼的将星,肩章映着硝烟冷光;她是沪上名媛刘莹,百乐门旋转的琉璃灯影里,一袭月白旗袍能止住整个外滩的喧嚣。乱世烽烟中,苏州河畔的留声机犹在咿呀唱着《夜来香》,而他的军靴已踏过淞沪战场的焦土。
每当战报随雪片飞入公馆,她总用鎏金拆信刀挑开火漆,直到某日拆出一纸阵亡通知书——那"秦"字墨迹被泪晕开时,白玉镯在青石阶上碎成十二瓣月光。次日仆人发现绣楼雕花栏杆上,她最爱的珍珠灰披肩正随风轻荡,她像朵未及绽放就凋落的昙花。
三个月后,拖着弹伤左腿的秦瀚推开刘公馆朱漆剥落的大门。残阳如血,照见梳妆台上并排放着的双鱼玉佩:他出征前赠的"琴瑟和鸣"温润如初,而她准备的回礼"岁岁安澜"匣中犹带茉莉香。坟前新柳才抽芽,墓碑竟比他离开时添了温度——那日她纵身跃下前,怀里还紧揣着登载他"死讯"的《申报》,头版照片里他胸前的玉佩赫然可见。
暮色四合,两块玉佩在碑前相叩,清越声响惊起寒鸦。远处教堂晚钟沉沉,恍若那年他骑马经过教堂,她在彩窗下低头祈祷,鬓边白山茶恰好落在他铮亮的马镫上。
第十世共和国:国企员工与工商户。
他是秦瀚,一个在体制内的国企员工,身上总带着几分被岁月打磨过的谨慎与疲惫;她是刘莹,一个在商海中摸爬滚打的工商户,眉眼间藏着不服输的韧劲和市井的机敏。他们本是两条平行线,却因命运的交错而短暂重叠。
秦瀚的脖子上常年挂着那块祖传的"岁岁安澜"玉佩,青白色的玉面上刻着细密的水波纹,仿佛在无声祈求生活的风浪能稍稍平息。而刘莹的"琴瑟和鸣"玉佩则总在她疾步行走时从衣领间滑出,赤玉雕琢的并蒂莲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像她曾经对婚姻的期许——热烈而圆润。
可现实终究是现实。当国企表面的稳定遇上市场的动荡,当每月雷打不动的工资条碰上账本上起伏不定的数字,两人的矛盾如同暴雨前的闷雷,在背着房贷的“安乐窝”不断积聚。秦瀚习惯性地把"政策调整""编制冻结"挂在嘴边,刘莹则用计算器敲出一个个刺眼的超市亏损数字作为回应。那些为柴米油盐爆发的争吵,像钝刀割肉般一点点削薄了感情。

这十世悲欢,令阿珍泪流满面。那些故事里的爱恨情仇,仿佛是她心底早已遗忘的梦境,带着莫名的熟悉与心痛。她终于明白,为何与阿炳初见时便有说不清的纠葛,为何生活中的摩擦总能轻易点燃最深的怒火——那都是累生累世积攒下来的业力。
“老禅师啊,我们……我们该怎么办?”阿珍的声音带着颤抖。
弘愿老禅师微微一笑:“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每一世新婚,都各有一块玉佩,你可还记得?”
阿珍一愣想起,她和阿炳结婚时,母亲给了她一块祖传的、刻着“琴瑟和鸣”的玉佩,说能护婚姻周全。而阿炳家也有一块男佩,刻着“岁岁安澜”。当时只当是老旧物件,并未在意。
“去把两块玉佩都取来。”老禅师说。
阿珍连忙回家,不顾阿炳疑惑的目光,取走他那块玉佩。再次回到五台山,将玉佩呈上。
老禅师将两块羊脂玉佩郑重合于掌心,精瘦的手指如虬枝盘绕,指节间透出岁月沉淀的褐斑。他垂首闭目,唇间流泻出绵密的诵经声,额间三道皱纹随着经文韵律微微颤动。香炉青烟袅袅中,两道温润的玉光竟在指缝间流转交融,恍若两条银河在方寸天地间交汇。
开光毕,老禅师缓缓睁眼,将玉佩递给阿珍时,眼底闪过一道慧光:"此二玉承十世姻缘之因果,内蕴文殊菩萨智慧光明加持。日后嗔火怨烟焚心时,当与阿炳各执一玉,诵持心咒——'嗡阿喇巴札那谛'。此文殊真言如金刚杵,能破无明暗障;似甘露雨,可涤烦恼尘劳。"
阿珍指尖触及玉佩的刹那,一股暖流倏然窜入经脉,玉面上隐约浮现的缠枝莲纹竟在她掌心微微搏动,宛如沉睡千年的灵物正在苏醒。
是夜,他俩又点燃战火。阿炳脖颈青筋暴起,将记账簿摔得哗啦作响。阿珍望着丈夫狰狞的面容。她冲进内室取出锦囊,颤抖着将玉佩拍在阿炳汗湿的掌心:"念咒!"阿炳正要发作,却见妻子眼中泪光与玉光交映,恍惚间听见遥远梵呗在耳畔回响。
两人掌心相贴处,玉佩渐次泛起涟漪般的柔光。阿珍破碎的咒言声起先如风中残烛,渐渐连成清澈溪流;阿炳迟疑的跟诵声起初似钝刀刮竹,终化作晨钟和鸣。玉光流转间,那些争吵的由头——什么亏空、什么算计,竟如朝露见日般消散无踪,唯剩两双交握的手在暖玉微光中微微战栗。
起初,心绪如沸水翻腾,咒语从唇齿间挤出时支离破碎,像被狂风吹散的落叶。但奇妙的是,当那些古老的音节不断在舌尖颤动时,它们突然化作一串晶莹的露珠,沿着心灵的沟壑缓缓流淌。
那韵律宛如月下古琴的泛音,又似深山古刹的晨钟,将郁结的愤懑一寸寸溶解。记忆中锋利的指责渐渐钝化,化作飘散的薄雾;而那些刻薄的埋怨,则像曝晒后的盐粒,在慈悲的阳光下重新结晶成理解的光点。
阿炳伏案至深夜时已显佝偻的背影,阿珍挤地铁时被汗水浸湿的衣领——这些平日被怒火遮蔽的画面,此刻却如褪色的老照片突然显影。更令人惊异的是,某些早已封尘的温情时刻竟在意识深处闪烁:
暴雨夜共撑一把伞的依偎,发烧时彻夜不眠递来的温水。当最后一句咒语余韵消散时,屋里弥漫着瓷器淬火后的宁静,两人在微妙的默契中各自收拾碗筷,多年来第一次让争吵的灰烬自然冷却。
这两枚浸润佛光的玉佩与智慧心咒,渐渐成为他们情感的调节器。每当戾气如潮水涌来,咒语便化作一道透明的堤坝,让情绪的洪流在梵音中沉淀。阿炳开始注意到洗洁精在碗碟上折射的彩虹,阿珍学会了从丈夫紧锁的眉头读出项目的繁复。
经济困境依然如影随形,但餐桌上开始有了分享见闻的笑语,阳台上多了并排浇花的剪影。"琴瑟和鸣"不再只是玉佩上鎏金的篆刻,而是深夜加班归来时,那盏特意调暗的台灯;"岁岁安澜"也逐渐具象成两人在晨光中默诵真言时相印的心。
当然,这条觉醒之路绝非坦途。那些盘踞在灵魂深处的习气,如同千年古树的虬根,在意识深处纵横交错,每每在关键时刻悄然作祟。阿珍的猜疑如同阴云不散,阿炳的固执宛若顽石难化,十世累积的业力在今生仍不时掀起波澜。
然而,那枚温润如月的玉佩在阿珍腕间流转清辉,文殊心咒更似一柄智慧利剑,为他们劈开迷雾,照见本心。渐渐地,他们领悟到弘愿老禅师加持的不仅是善法,更是一盏照亮轮回长夜的明灯——那是对因果的敬畏,对缘分的珍视,更是对"眼前人即是命中人"的笃定。
当阿炳无数次在盛怒中摸到胸前的玉佩,当阿珍无数次在怨怼时默诵心咒,十世轮回的剧本终于出现了崭新的转机。
这第十世,恰似黎明前黑暗的时分,又似破茧前最关键的挣扎。千年情债累积的惯性仍在拉扯,但觉醒的种子已在心田生根发芽。阿珍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不再沾满泪水,阿炳调琴的手指渐渐稳如磐石。
每一次心咒的振动都是对宿命的抗争,每一个宽容的微笑都是对轮回的超越。那些曾让他们纠缠十世的嗔怨,如今化作修行路上砥砺心性的磨刀石;那些撕心裂肺的争吵,反而成为照见本心的明镜。
在这个关于救赎的故事里,没有天降的神迹,只有平凡夫妻在柴米油盐中的顿悟;没有宿命的审判,只有每个当下心念的抉择。当阿珍为晚归的丈夫留一盏灯,当阿炳为生病的妻子熬一剂药,千年情债就在这细微处悄然消融。
《琴瑟和鸣》最动人的,正是它将佛法的深奥化作人间烟火的温度,让每个在情天恨海中浮沉的灵魂都看见:最深的修行,就在最平常的相视一笑里;最真的解脱,始于对眼前人最朴素的善待和珍惜。
婚姻,就是准确找到每个人的报应而化解。弘愿老禅师为琴瑟和鸣的众生祈福:南无阿弥陀佛!六时吉祥!众观自在!越来越好!但愿一切如你所愿!摩诃般若波罗蜜多!
(李松阳2025公历1001 《非常财富》第03046篇 阿弥闻道第1206期 小说推文A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