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正在武器行挑趁手的武器。
大雍太子偶遇我后，一把拽住我的手，将我狠狠骂了一通：
“你个叛国女，当初方贺举全家族势力救你，果然是白救了！”
我看一眼自己身着的大夏华贵衣衫，没有说话。
可转头，太子又拉着我去见方贺。
见什么见？
我都成了大夏皇后，去见大雍丞相？
成何体统！......
太子偶遇我时，我正在武器行采买武器。
他看到我，连太子威严都不顾了，冲过来一把拽住我的手：
“陈一情！你这个卖国贼，逃了八年又跑回来找方贺？”
我曾给太子做过伴读，但他能八年都没忘记我的长相，我是没有想到的。
我都已经离开大雍八年了，还有人记得我，我也是荣幸。
我尝试甩开太子，他抓得太牢，我没甩开。
“八年！方贺找了你八年！他也真是鬼迷心窍！”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大雍的人？亏当初方贺举全族之力保下你！八年的时间，你居然还穿着大夏的衣服！”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乍觉有些好笑。
当初，是他们把我嫁到大夏的。
现在反过来又说我卖国贼？
简直滑稽！
“你放开，弄疼我了！”
我是武将之女，勤于练武，武术早就恢复了当初。
甩开一个男人，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看着倒在地上，一副狗吃屎模样的大雍太子，我冷哼一声：“滚。”
他说方贺找了我八年，我是不信的，这个时候，他该和大雍公主安宁甜甜蜜蜜，哪有什么时间精力管我？
我和方贺自幼相识。
他是丞相之子，而我是将军之女。
我和他自幼便订下娃娃亲。
我和他本该是众人艳羡的佳话，可我十四岁那年，父兄驻守边关，却被人诬陷叛国，引得陛下震怒，要诛陈家九族。
我的父兄们，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就算被敌人折磨致死，都不可能产生叛国的想法。
污蔑！
这一定是污蔑！
可满朝文武，没有任何一个人肯站出来为父兄辩解。
我本也要随着父兄一同去了的，是方贺以绝食相逼他父亲保下我，才让我得以在方家苟延残喘。
当初，方贺拉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和我保证道：
“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情情放心，我一定会娶你，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我心中感动，当时觉得方贺是我今世遇到最好的男子！
可我等啊等，等到的不是方贺的婚书，而是他父亲的相逼。
丞相大人说：“方贺是我培养的下一任丞相，你只是罪臣之女，你觉得你哪里配得上方贺？”
“可是，他心悦于我。”
我坚定地说完，丞相却笑了。
“心悦你？”
他上上下下审视着我，最后轻蔑的问我：“你觉得你哪点值得他心悦？”
他为方贺觅了太子的胞妹——安宁公主当正妻，甚至跟我讲：“让你当同房丫鬟，都是抬举你了，你居然还敢肖想当我方家的主母？简直是笑话。”
这一刻我才明白。
方丞相曾经的慈眉善目，都只是基于我是将军之女的身份，并不是因为我是陈一情。
朝堂暗涌，何谈真心？
可是，回想起我和方贺的种种，我愿意相信少年的真心。
他说过他会娶我的，我信他。
可很快，现实教会了我做人。
安宁公主开始频繁出现在丞相府，府上大家都很喜欢她，包括方贺：
“安宁公主，城南的李子熟了，我们一同去摘，可好？”
2
一个月前，方贺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山上玩。
而现在，他邀请了别人……
安宁公主尊贵之躯，整理着好看的甲寇：
“外面好晒，方贺哥哥，我想听你弹琴，我新觅得一把上等的古筝，你弹琴给我听好不好？”
说着，她的手甚至挽上了方贺的手臂。
我就那么站在不远处，感觉心被针穿孔似的痛。
“你愣在这里干什么呢！台阶上的灰尘扫完了？”
路过的嬷嬷看到我，扔给我一把破旧的扫把。
方贺说避免我惹祸上身，让我以方家仆人的身份的待在方家。
他向我保证：“我定会护好你。”
可如今，他的视线早就转移到了别的女子身上。
至于我，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方贺教安宁公主读书，给安宁公主弹琴。
他们还会在桃花树下对弈，累了就随手捏一块糕点互相喂着吃。
而我是武将之女，平日里只会舞枪弄棒，但在进入丞相府后，长久不练武，武功也早就废了。
这一刻，我终于清晰地认识到，我和方贺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方老丞相找到我，眉宇间尽是轻蔑：“安宁公主能帮助我儿平步青云，至于你，不过是个卖国贼的女儿，不仅帮不了方贺，还会让他仕途受阻！”
“你可看到他二人近日的相处？你觉得，还有你什么事？”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遭遇方贺的背叛，我心如刀绞。
可当听到他污蔑我父亲，我更加气愤：
“我的父亲没有叛国！他是被人污蔑的！”
我捏紧拳头。
“早晚有一天，我会找出仇人，为我父亲平反，为我陈家报仇！”
方丞相的眼神，有片刻的闪躲，很快又被鄙夷代替。
“好，很好！你会为你今天的选择付出代价。”
我心寒，曾经方丞相和我父亲交好，如今他却满脸鄙夷地看着要为父亲报仇的我。
我觉得，我们陈家真是看错了人。
而很快我就发现，我陈一情竟也看错了人。
第二天，方贺居然拿着一封字迹潦草的通敌信，狠狠甩在了我的脸上。
“解释！”
我平静地看向他：“解释什么？”
方贺却一口咬定这封信是出自我的手。
“陈一情！直到现在，你还在为敌军卖命吗？呵呵，我真是看错你了！”
说着，他一把拽过我的衣领。
“说！你受尽屈辱留在丞相府，究竟是什么目的？”
我一愣。
最后，我没忍住，苍白地笑了一声。
所以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我在丞相府过得是什么日子，只是他视而不见罢了。
他也知道仆人们会欺负我，老嬷嬷会给我使绊子，厨房会故意不给我吃饭……
那封信，他但凡多看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我的字迹，可是，他却拿着那封不知道从何出来的信，跑过来大声质问我。
我终于意识到：我和方贺，没有以后了。
“陈一情！陛下召你入宫！”
圣旨突然降下。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的死期了。
3
进了宫，叩拜了皇帝，我安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欲加之罪，辩解不清。
可紧接着，事情却朝着我看不懂的方向发展了……
“陈一情，朕欲封你为永宁郡主，代替安宁公主去夏国和亲，你意下如何啊？”
我跪在台阶之下，懵了又懵。
了解后我才知道，原来大雍和大夏打仗，节节败退，皇帝只能想出和亲的法子来叫停战争。
原本要和亲的人是安宁公主，可不知为何，大夏太子竟点名要我。
这更做实了我陈家叛国的罪名！
我下意识要拒绝。
可紧跟着皇帝却和颜悦色说：“只要你愿意代替安宁出嫁，你陈家的罪，便一笔勾销。”
出嫁一人便能保边境太平。
摇身一变，我倒从罪臣之女，变成了大雍的功臣。
反正丞相府我是待不下去了，既然又能为父亲正名，那不管前路是刀山火海，我都愿意去！
皇帝大喜，当即便给了我封号，将和亲日定在了七日后。
我在宫中安静地等待和亲日到来。
方贺却突然闯进宫。
他才不管我现在的郡主身份，一把拽住我的手臂，大声质问我：“为什么要同意和亲？”
我冷冷地回了他四个字：“皇命难违。”
“不行！我不同意！”
方贺像只炸毛的狼，情绪激动，双眼猩红。
若不是在丞相府我看过他和安宁的日日相处，我都快觉得他现在这样，是舍不得我了。
我嗤笑：“你同意不同意又能怎样？”
下一秒，他居然也笑了。
“陈一情，我真是看错你了……”
他倒打一耙的模样，真让我恶心。
“其实，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是不是？”
“你利用我的权势，保住了一条命，又在丞相府卧薪尝胆，为的就是今天吧！”
在他眼中，我依旧是个卖国贼，他从未信过我的清白！
“如果我不是丞相之子，你还会喜欢我吗？我甚至怀疑，从一开始，你的接近就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你们父女俩计划好的吧！”
“啪——”我一巴掌重重扇在方贺脸上。
他用短短几句话，轻而易举否定了我们的曾经。
我没忍住，红了眼眶。
不是因为他，而是哭给幼时一片真心的我。
我问他，是否还记得我们儿时的约定。
小小的幼子，曾互相拉着小手，用稚嫩的声音约定道：“你是将军之女，我是丞相之子，我们长大后，定要好好守卫我们的国家。”
小女孩重重点头。
“你坐中堂，我守边关，我们夫妻携手，定能护大雍千秋万代年年安！”
小男孩脸一红，低头不敢再去瞧小女孩。
“我们才多大，你说这样的话，你羞羞……”
方贺愣住。
他身形更高大了，也更英俊了。
可他再也不是我爱的那个少年了……
记忆复苏，可眼前的人，再无法和记忆中的人重叠。
“挺好的。”我流下最后一滴泪，“如今我以和亲的方式护住边关，也算是我得偿所愿了。”
“不行！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