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记事·人物记·41·“正牌儿国民党员”(上) 时移世易,陵谷变迁。百十年过去,同祖同根的于家泡老李家人,也有了穷富之分,因为家谱儿丢的丢、毁的毁,一本儿没剩下,老李家人的确切谱系已经不能确切知道。 按故老回忆,四世“大老太爷”、举人李顺兴一系和他哥李顺旺一系,五世“二老太爷”、进士李如汉(荣周)和兄弟李如沣一系,日子过得富足起来,家有地亩,也有能力供孩子念书,他们的后人有不少走出了“三家儿村”于家泡。李顺旺的孙子、“老牌儿国民党员”滦宁县党部儿书记李树蔚,1948年跟着国民党退逃台湾,李顺兴的孙子李树凡、“安东叔”的父亲,“土改”的时候儿被定为“恶霸地主”,安东叔读书识字儿,俩妹子或许曾在北京读书,后来定居北京;李如汉后来搬到北坡儿上大顾庄儿,二儿子、我们叫二爷的学医,在扒儿港卫生院当了一辈子医生;老李家人尊称“七老太爷”的李如沣有仨儿子,老大“解放前在北京上交通学校”,在学校参加了国民党,二儿子大概也上了大学,学了财经类专业,三儿子是我爷爷辈儿里岁数儿最小的一个,我们尊称“老爷”,年轻的时候儿在高泡儿小学当体育老师,应该也念过书。 因为李树蔚从小儿在外头念书,加上是抗战初期秘密加入的国民党,而且“解放”以后很长一段儿时间不能提,虽然老李家人偶尔会以他当过“管倴城以东、山海关以西、铁道以南三个县的县委书记”为荣一一实际仅是先后当过临榆县、滦县、滦宁县的国民党党部儿书记——庄里人对他作为一名国民党员,却知道的不多,倒是李如沣的大儿子,人们说起来,往往说他才是“正牌儿国民党员”。 庄里老来的传统,一个祖宗传下来的哥儿们,名字得“犯一个字儿”,或者是头里的字儿,或者是后头的字儿,有一个字儿一样儿,排行也是打破在己个儿家的大小,统一排大小,叫“走大排行”。但到了我的祖父辈儿,虽然给小子起名儿还在按照统一的“行字”排行,但一族的兄弟,却不再走“大排行”,只用各人在己个儿家儿兄弟的年序,称大称二,“七老太爷”李如沣的大儿子,我们尊称“大爷”。大爷念的是“国民党的交通学校”,而且可能是一所儿军校,“年轻的时候儿家来,穿的是国民党的军装”,“看那样儿还是个军官,戴着大檐儿帽,穿着长腰儿皮靴子”,“家来溜爱围着场边儿转,也不大搭抻人”。 “解放”以后,大爷辗转到唐山市交通局工作,“当总工程师还是啥的”。1967年,运动起来,高泡儿的“造反派”追查出庄里还有这么一个“正牌儿国民党员”,找唐山市交通局联系,要求把大爷“揪回原籍,批判斗争”。不久,交通局派人把大爷“押送”回来,但在办理交接时交代::“人是给你们送儿来咧,但批判是批判,斗争是斗争,不能动武,将来回去,可得来的时候啥样儿走的时候儿还啥样儿,不能差样儿。”“一句话镇住了他们”。市交通局是“大单位”,庄里对大爷的批判只能“虚皮聊胜儿”地草草了事。不久大爷就回了唐山。 大爷的二兄弟、我们的二爷则落在了开滦唐庄子煤矿,在煤矿所属的一家“白(石”灰厂”当会计。地震以后,庄里拆瓦房盖平房,需要白灰掺“渣子”也就是企业烧锅炉剩下的煤渣儿“打顶”,老李家我一位大叔带着我大哥,赶着牛车上唐庄子找二爷。到那儿一打听,当天二爷没上班儿。 经手的人问:“你们是老李的啥人儿呐?”大叔说:“我是他侄儿,这不,这是他孙子。” “是亲孙子?” “那可不咋的,他老太爷跟我二叔的爸爸是亲哥儿俩!” 经手的人一听,非常客气地说:“要是这样儿,你们也不用等老李咧,赶紧装车吧。那堆是好的,是矿上使的,不外卖,你们就从那堆上装!”“那个人,人性忒好哇!” 灰场里的白灰分中小块儿堆着,大块儿小块儿都不好使,只有大小适中的“中块儿”合适,大叔赶紧带着大哥装了满满儿一车。 交了钱,感谢了经手人,拜托人家等二爷上班儿跟二爷“说说”以后,爷儿俩回家:“当时排着那么多车,就我们爷儿俩装的那个呀,还不用排队,心里那个欢喜!”
故乡记事·人物记·41·“正牌儿国民党员”(上) 时移世易,陵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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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23 01: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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