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记事·人物记·46·四哥(一) 四哥是我的亲表兄。

文石斋主聊文化 2024-03-30 22:45:42

故乡记事·人物记·46·四哥(一) 四哥是我的亲表兄。 四哥年轻的时候儿是个“好人儿”,国字脸儿,脸色红润,中等个儿,肩宽体壮,庄稼活计也好,“才儿头”有一阵儿不赶马车,四哥接手,车赶得四平八稳,在庄稼人眼里不好伺候的大牲口也调理得服服实实。 人们在电影儿、电视里看车把式扬鞭甩响儿赶马车挺潇洒,其实赶马车是个非常细致、耐磨人的活计。车把式要想把车赶得稳,首先人要“伺候”马,见天拌料喂马、挑水饮马都要亲自经手,喂、饮的时候儿最好趁着马吃食、喝水抚摸马的头面、脖子,摸熟马的脾气,跟马建立感情,马才会听你的话,服你管,干一天活计,人困马乏,卸了车,车把式却不能歇着,得先遛几圈儿马,让马打几个滚儿,着刷子给马刷毛、去土,然后牵到槽上喂、饮,马卸了套一身轻松地歇息,人还得忙活一大阵儿;马鞭子、马脑袋上的笼头、车上的套夹板儿、套包鞍鞯、肚带、车闸等一应部件儿,都得“精心”,出了毛病很多时候儿得车把式己个儿做、修,而且多数儿是皮件儿,没有个心灵手巧的劲儿、没点儿耐性,做不了。所以,赶大车在庄稼活计里是一等一的活计,车把式在人们心里也有挺高的地位,人们对赶大车这份儿“手艺”,真心佩服。 头“散社儿”的时候儿,四哥也当过一任生产队长。那时候儿人心早散了,没人再愿意干这个费力不讨好儿的差使,但队里又不能没有“抬事儿”的人,大伙儿就“諏”着二十多岁儿的小年轻儿轮流儿干,最多干一两年就换人,在这些人里,四哥算干得好的,队里的事儿稍稍有点儿起色,大队也比较满意。 四哥二十多岁儿,人儿是好人儿,庄稼活计又样样儿本色当行,赢得了庄里一位姑娘的垂青,俩人暗暗搞起了对象。这位姑娘也是庄里数得着的“俊人儿”,性情温和,话语不多,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儿,却特别招人儿稀罕。 然而事情传开,却遭到了姑娘家儿人的反对。那时候儿庄稼人家儿给姑娘找对象,第一当然是家里“条件儿好”,不能忒穷,第二就是哥儿们弟兄不能忒多,否则“过了门儿分家另过,除了饥荒,还能分点儿啥?”再说哥儿们多了媳妇儿就多,“杂姓老婆多,不好相处,整不好还不成天儿打架闹火?”可偏偏儿这两个“不好儿”四哥“占了个全”。四哥兄弟7个,当时除了大哥在倴城国营商场、二哥在大清河盐场上班儿,娶妻成家,挨肩儿的老三、老五跟四哥都在生产队“耪大地”,老六、老七还小,家里只有前后两层各三间房,穷是没的说,这么多哥儿们弟兄也在眼头儿摆着,哪个家长愿意己个儿闺女往这样儿的“火坑”里跳? 姑娘的家人很快从界壁儿庄儿给姑娘找了对象,定了亲。 四哥跟姑娘是真感情,俩人也做过抗争。姑娘定亲以后,四哥曾经带着姑娘去退亲,但没得结果,姑娘很快结了婚。那时候儿我在姜泡儿中学上学,一天响豁散学回家,看见姑娘家跟前儿的南北道儿上堆了满街筒子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姑娘的对象在那儿大吵吵小叫地嚷着啥,却不见姑娘的家儿人劝阻。我当时正从大队的大喇叭和大姑家的收音机里听刘兰芳的长篇评书《岳飞传》,心里充满“正气”,对姑娘对象的这种做法儿非常不满,心想一个“姑爷”、外庄儿人,竟敢到丈人家这么闹,丈人家、庄里人咋不打跑儿他?现在想来,那时候儿真是“孩子心性”,“清官难断家务事儿”,姑爷这么闹,也许自有他的道理。 1982年,我考上滦南一中。一中的住宿生俩星期休一回“礼拜”,可以回家,叫“放回家周”,入学两周以后,我回到家儿。我跟四哥家我七哥从小儿相好,上小学、初中的时候儿天天儿同去同回,形影不离,一别半月,挺想七哥,后晌去找七哥玩儿,正好儿四哥也在。四哥问我:“后晌吃咧呗?”我说还没吃。四哥说:“那你等会儿,我上我大舅那儿买点儿饹馇,咱们哥儿仨熬溜,喝点儿酒。”那时候儿我父亲正摊饹馇,一会儿四哥买儿来铬,在过道屋儿灶火上着白菜熬了,在炕上摆上炕桌儿,拿出二两一壶的白瓷酒壶、三四钱儿一杯的白瓷盅子,跟七哥我们俩一对一盅儿地喝起来。一边儿喝一边儿拉嗑儿,四哥说我考上一中,将来就能考上大学,“吐噜出庄稼地”,国家给分配工作,分公房,“月月儿挣工资不说,还不用己个儿花钱盖房,忒好哇!” 这是我平生第一回“端着酒壶”正式喝酒,喝了整整一壶,喝完以后晕晕乎乎儿地像脚踩棉花一样儿回家,觉着挺美。 心上的姑娘嫁人,四哥一直打着光棍儿,直到四十多岁的时候儿,娶了一位带着孩子的东北媳妇儿。但时间不长,媳妇儿带着孩子走了,四哥继续一个人过,有一年在城建筑工地做小工儿,挨钉子扎穿脚心,也没好好儿治,一瘸一拐地走了好长时间,从此就在庄里“闲逛”,“忒落倒,成天儿打小麻将儿,没钱溜就找亲的近的借。”我回家听说以后,给四哥点儿钱,四哥挺不好意思地接了。 几年前,四哥以六十来岁的岁数儿,孤独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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