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是秘密研究员，新婚夜后就去执行“绝密任务”，一去五年。
五年后，单位传来他为国捐躯的消息，尸骨无存。
我成了英雄的遗孀，守着荣誉和空房，替他孝敬父母，还要照顾他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
我耗尽青春，熬白了头发。
咽气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他的“绝密任务”，就是入赘给他单位的领导当女婿，二胎都上小学了。
娶我，不过是为了完成老家的孝道，顺便给他家找个长期饭票。
重活一世，回到噩耗传来的那天，我敲开了他单位领导的家门。
1
“沈女士，请您节哀。”
“顾屿琛研究员，在一次高能粒子对撞实验中，为保护国家核心数据，发生了意外……”
“……我们深感悲痛。”
穿着制服的男人站在我面前，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意外？
为国捐躯？
我木然地看着他们。
上一世，我也是这样听着这些话，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然后晕了过去。
醒来后，我成了英雄的遗孀。
我守着一块冰冷的功勋章，守着一个空洞的家。
替他照顾病弱的父母，抚养那个一事无成的弟弟顾屿北。
我把工厂的工作辞了，一天打三份零工。
用我全部的青春和血汗，供养着他的一家人。
直到我积劳成疾，咳血而死。
死后，我的灵魂飘到了京市。
我看见我的丈夫顾屿琛，穿着笔挺的研究服，正温柔地给一个漂亮的女人披上外套。
他们的身边，一双可爱的儿女正在嬉笑打闹。
那个女人，是他领导的女儿。
原来他的为国捐躯，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金蝉脱壳。
他借着一场意外，摆脱了我这个贫贱的糟糠妻，摆脱了乡下那吸血鬼一样的家庭。
然后，他摇身一变，成了京市顶级科研所领导的女婿，坐拥名利，家庭美满。
而我，就是那个被他踩在脚下，用完即弃的垫脚石。
一个用来完成他“孝子”人设，顺便给他家找个终身保姆的工具。
我二十年的付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如今，我回来了。
回到我二十六岁，回到这一切悲剧的开端。
“嫂子！嫂子你别吓我啊！”
小叔子顾屿北夸张的叫喊声，将我拉回现实。
他不是关心我，他是怕我这棵摇钱树跑了，没人再供他吃喝玩乐。
我转过头，婆婆正躺在床上，捶着胸口干嚎。
“我的儿啊！我的琛儿啊！你走了，我们这一家可怎么活啊！”
她哭得惊天动地，却没有一滴眼泪。
然后，她像前世一样，一把抓住我的手。
“若渝啊，你是个好孩子，屿琛他没福气……你还年轻，不能一辈子守着……”
“趁早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我们家不能拖累你。”
前世，我听到这话，哭着跪下，发誓要替顾屿琛尽孝，养他们一辈子。
这一世，我看着她虚伪的表演，只觉得恶心。
我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平静地开口。
“妈，您说什么呢？我已经有屿琛的骨肉了。”
“什么？！”
婆婆的哭声瞬间卡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
公公和小叔子顾屿北也猛地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我的肚子。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老天有眼啊！这是我们老顾家的根！是琛儿留给我们的种啊！”
公公也激动得满脸通红，连连点头。
“没错！这是屿琛的血脉！若渝，你可是我们顾家的大功臣！”
只有顾屿北还愣着，嘀咕了一句：“孩子？那不是多一张嘴吃饭……”
话没说完，就被婆婆一个厉眼瞪了回去。
“你懂个屁！”她低声骂道，“这是你哥的后！是你亲侄子！”
“有了这个孩子，你嫂子才能心甘情愿地留下来，给我们顾家当牛做马一辈子！”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2
这就是我伺候了二十年的家人。
在他们眼里，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生命的延续，而是一条能将我永远锁死在顾家的锁链。
婆婆很快又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孔，拉着我的手，亲热得令人作呕。
“我的好儿媳！你放心，从今天起，你什么活都不用干，就在家给妈好好养胎，一定要把我们顾家的金孙平平安安生下来！”
“等你生了孩子，你还得出去多打几份工。”
“你弟弟还小，我和你爸身体又不好，以后这个家，还有你的孩子，可都指望你了！”
她的话说得理所当然，已经把我未来几十年的道路都规划好了。
守着孩子，守着他们一家，耗尽我最后一滴血。
我看着这一家子贪婪丑陋的嘴脸，心底的恨意翻江倒海。
我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
“妈，爸，你们放心。”
我轻声说，但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既然是屿琛唯一的血脉，我更要为他，也为这个孩子，讨一个说法。”
婆婆一愣：“什么说法？”
我擦干眼泪，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要去一趟京市。”
“我要亲自去问问屿琛的单位，英雄留下了后代，这份荣誉，这份待遇，是不是也该有我们孩子的一份！”
“我不能让屿琛的骨肉，还没出生，就注定要跟着我吃一辈子苦。”
“我要为他争取他应得的一切！”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顾家人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他们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和不安。
但为了那个能拴住我的孩子，为了我口中可能争取到的待遇，他们最终还是松了口。
“去……去也好，问清楚点。不过你可得快点回来，家里还指望着你！”
公公勉强说道。
我看着他们各怀鬼胎的样子，心中冷笑。
京市，我当然要去。
但不是为他们，而是为我自己，为了我枉死的上一世。
我拿着家里仅剩的一点钱，买了最慢的一趟绿皮火车票。
在火车咣当了三天两夜后，我终于抵达了京市。
按照记忆中的地址，我找到了那座戒备森严的秘密研究所。
门口的警卫拦住了我，态度严肃。
我说明了来意，报上了顾屿琛的名字。
警卫打了个电话，很快，一个穿着白大褂，气质温婉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很美，皮肤白皙，眉眼间带着书卷气，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探究。
秦知夏。
顾屿琛的导师，秦部长的女儿。
她就是我前世在死后，看到依偎在顾屿琛身边的那个女人。
“你就是沈若渝同志吧？”
秦知夏的语气很温柔，但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优越。
“关于屿琛的身后事，所里已经有了安排。”
“考虑到这次事故的特殊性和保密性，也为了英雄的体面，决定进行火化处理。”
“仪式很简单，就不对外开放了。所里会为你申请最高规格的抚恤和荣誉。”
火化？
上一世，我没有找上门，他们对外称已经将顾屿琛火化，拿了一堆不知道是谁的骨灰，让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尸骨无存，死无对证。
多完美的计划。
3
一想起上一世我的灵魂不散，看着她和顾屿琛提起我时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我怒从心起。
啪——！
我狠狠一巴掌扇在了秦知夏的脸上。
“是不是你们把我老公藏起来了”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研究所门口格外响亮。
秦知夏捂着脸，彻底懵了。
她白皙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五道指痕，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周围的警卫和路过的工作人员也都惊呆了。
“你……你敢打我？”
秦知夏反应过来，尖叫出声，温婉的面具彻底撕碎，只剩下狰狞和怨毒。
她像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扬手就要打回来。
“我跟你拼了！你这个乡下来的泼妇！”
就在她的指甲快要划到我脸上时，一声怒喝传来。
“住手！都在干什么！”
一个五十多岁，不怒自威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头发半白，穿着一丝不苟的中山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秦部长，秦知-夏的父亲，这个研究所的一把手。
也是顾屿琛未来的老丈人。
秦知夏看到他，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委屈地哭喊起来。
“爸！她打我！这个疯女人她打我！”
秦部长看了一眼女儿脸上的巴掌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用一种审视的、冰冷的目光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不值一提的蝼蚁。
“你就是沈若渝？”
秦部长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充满了命令的口吻。
“在国家单位门口，公然殴打工作人员，沈若渝，你好大的胆子！”
我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目光。
“是她先对我丈夫的后事语焉不详，百般阻挠。”
“我只是想见我丈夫一面，这难道也错了吗？”
“放肆！”
秦部长厉声呵斥，“研究所的规定，岂是你能质疑的？”
他根本不屑于跟我多费口舌，直接对旁边的秘书冷冷地吩咐。
“去，把东西拿过来。”
很快，一个工作人员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木盒，和一份文件走了过来。
秦部长一把将东西夺过来，重重地拍在我面前的桌上。
那份文件，正是一张死亡证明。
他猛地掀开红布，一个质地沉重的骨灰盒赫然出现。
“你要见？现在见到了吗！”
他的声音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
“顾屿琛同志的遗体，根据保密条例和应急预案，已经于今天上午火化了！”
“这是国家权威机构出具的死亡证明！有钢印，有公证！上面写得清清楚楚，顾屿琛，因公殉职！”
“还有这个！”他将那个骨灰盒强行塞进我的怀里，“你想见的尸体，现在就在这里！”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骨灰盒又冷又沉，透过我单薄的衣衫，冻得我心口发麻，几乎失去知觉。
他们用如此粗暴、如此羞辱的方式，强迫我接受这个由他们一手编织的谎言。
我死死地抱着它，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这就是我爱了十年的丈夫，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一堆不知是谁的骨灰。
正在这时，顾屿北竟然也找了过来。
顾屿北一进门，看见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目光就被桌上的一万块抚恤金信封吸引了。
“哥！嫂子！这是……”
他扑过来，一把抢过信封，打开看了一眼，顿时激动得满脸通红。
“钱！这么多钱！”
他转过头，对着我怒吼。
“沈若渝你是不是傻！有钱拿你还磨蹭什么！赶紧签字啊！”
他一边说，一边抢过笔，就要往确认书上按我的手。
秦部长和秦知夏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仿佛在看一场猴戏。
我猛地甩开顾屿北的手，巨大的愤怒让我浑身颤抖。
“滚！”
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顾屿北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也没有理会秦部长父女那轻蔑的眼神。
我看着怀里冰冷的骨灰盒，忽然笑了。
“火化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房间。
“这么快就火化了？连家属都不通知一声，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见？”
“秦部长，你们研究所的规定，还真是……人性化啊。”
我从贴身的口袋里，缓缓掏出一封信。
我早就想到了他们会有这一手准备，这是一张我在来时路上写的假遗书。
4
“你们说他死了，我不信！”
“因为就在半个月前，他还给我写了信！”
我将信高高举起，声音陡然拔高，凄厉的控诉。
“他在信里跟我坦白了一切！”
“他说他爱上了别人！爱上了他单位领导的女儿！就是你，秦知夏小姐！”
“他说他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甚至说……他可能要消失一段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封信上，又猛地转向脸色剧变的秦知夏。
周围的工作人员开始窃窃私语，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我看着秦部长铁青的脸，继续大声地质问，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现在，我丈夫意外死了！尸骨无存！你们第一时间不是通知我，而是急着把他烧成一把灰！”
“你们甚至不惜伪造死亡证明，来堵我的嘴！”
我指着秦知夏，字字泣血。
“是不是你们逼死了他？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所谓的因公殉职，不过是你们为了让他金蝉脱壳，摆脱我这个乡下妻子，好让你们双宿双飞的借口！”
“秦部长！你说！你是不是为了你女儿的幸福，就草菅人命，一手策划了这场骗局！”
我的话像一颗炸雷，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