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1) 吴声/文 我

杨森林文化 2024-12-15 01:33:47

我的奶奶(1) 吴 声/文 我的奶奶裹着一双小脚,她的个头不算低,但人挺瘦的,总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带着深色的头巾。她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我的爷爷耳朵有些聋,家里家外的事大多由奶奶招呼应付着。 大集体时我家住在一个沼泽地带边上,院子挺象一个四合院,人多房子就多。经过人民公社园田化改造,周围的沼泽地逐渐变成了良田,夏天种植小麦、水稻等农作物,翠绿翠绿的,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我家成分高,奶奶做事总是小心翼翼的,连说话尽量都压着嗓子小声说。有一次一个社员因一些事情跟我爹吵架纠缠,本来是我家占理的,但奶奶硬拉我爹回来了,说让一让算了,也就过去了。 奶奶是小脚,走起路来迈着碎步,颤颤巍巍的,脚疼得厉害,但她爬高上低,里里外外的活一样也没少干。后来听我妈说,夏收大忙时,队长就用大喇叭喊着,叫几个小脚老太太也到田里割小麦。奶奶拿着镰刀,弯着腰,急匆匆地往麦田里赶着,脚疼腿疼,一瘸一拐地半跑着,去迟了怕队长要说呢。 到了麦田里,奶奶赶快低头割麦子。奶奶是小脚,小小瘦瘦的双脚,要支撑住她瘦瘦弱弱的身躯已很不容易,现在要弯腰使劲割麦子,能行吗?不行也得行啊!奶奶长时间是站不住的,只能双腿跪着割,她是左撇子,她右手抓住一把麦子,左手使镰刀用力一刮,一把麦子就割掉了,放在地上,双腿再往前挪,一抓,一割,一放,一爬。就这样,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田里的麦子倒下的越来越多,立着的越来越少,可奶奶的双膝盖都被尖锐生硬的麦茬扎出了血,腰疼得也直不起来,但她只能强忍着,七月大日头太毒了,晒得人连汗都顾不上擦,汗流到眼睛里,蜇得人生疼,流到嘴里,咸苦咸苦的。还有蚊子虰,小蒙蒙虫咬,也都顾不上拍打了。眼看着别的老太太麦子割完了,奶奶的麦子还剩不少,奶奶就央求一个奶奶来帮着割,这个奶奶的脚大一些,割麦就快些,赶天黑前奶奶的麦子总算割完了。 我们小时候总是围在奶奶身边,爹妈上工干活,有什么事总是先找奶奶。我那时大约五六岁,有一天我到附近的苜蓿园里玩要,队里的驴马骡子也在园子里吃草,不远处有一匹大枣红马,见我一个小孩子站在那里,就撒开腿向我跑来,说时迟,那时快,大红马跑到我跟前,低着头呲着牙,摆了几下头,象是要啃我咬我,我吓得哇哇大哭,赶快逃跑,大红马却围着我撒着欢子跑,象是要踏我踩我。但它终究没有踏我踩我,否则我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了。这个大红马可能是故意要欺负我耍弄我吓唬我,我依稀记得它边跑边跳边摇头,嘴还咧咧着似乎在笑呢,大红马可能是一匹淘气的马吧。 闲话休扯。我吓得连哭带喊,连滚带爬地夺路往家里跑,奶奶听到我的哭叫声,跑出来看到我满身是泥,气都接不上来,小脸腊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奶奶赶紧把我抱住,使劲地哄我。我慢慢安静下来。奶奶问咋回事,我说大红马要踏我呢,我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奶奶就拉着我的手,到苜蓿地里给我叫魂。奶奶按我说的到红马要踏我地方,拉着我的手,说“三嘎的魂快回来,三嘎的魂快回来”,这样反复念叨了很多遍,我慢慢地不哭了,身体不抖了,脸色也不黄了,我的魂魄也回来了。从那以后,虽然我的胆子比较小,但我的胆量还是在正常区值的。如果没有奶奶及时给我叫魂,那真有可能会魂飞魄散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有可能就真的吓坏了。 奶奶的四个儿子中,我父亲是老大,我二妈因得病死了,撇下几个碎娃。后来我三妈因我家成分高,她娘家也成分高,在生产队常受欺负,活重苦多,又常有家庭琐事,她性情刚烈,一时生气想不开,就喝农药撒手人寰了,又撇下三个碎娃。四爹家境弱一些。这时四个儿子都分房另居了,我爷爷早先已去逝了。我父母就把奶奶从四爹家接到我家来养老,让奶奶过得更好一些。可奶奶的心咋能放得下呢?头几年她每天跑到二爹家,给几个娃娃做饭洗锅,缝衣纳鞋,几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后来三妈死后,三个娃娃最大的六岁,最小的两岁,奶奶又跑三爹家了。她每天拄着拐扙,挪着小碎步,到三爹家伺候大人娃娃,真是既当爹,又当妈,去去回回不知多少趟。 (未完待续)

0 阅读:1
杨森林文化

杨森林文化

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