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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进才:从投递路到梨园路,半生风雨半生甜

在嵩山余脉的褶皱里,他用38 年光阴做了一名乡村邮递员,骑坏 7 辆车,踏遍 16 个行政村的百里山路,把每一封家书、每

在嵩山余脉的褶皱里,他用38 年光阴做了一名乡村邮递员,骑坏 7 辆车,踏遍 16 个行政村的百里山路,把每一封家书、每一份电报、每一张录取通知书,精准送到乡亲手中;退休后,他在郑州惠济区的田间扎下根,把近 50 亩荒芜梨园打造成 “花果山”,以园为家,日夜耕耘。杨进才的一生,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却以 “苦不叫累、难不退缩” 的韧劲儿,把平凡的日子过出了厚度与温度。他是乡土间的 “老黄牛”,是生活里的 “实干家”,半生风雨奔波,终在耕耘中收获了满径甘甜,也让 “坚守” 与 “热爱” 成为人生最动人的底色。

邮路坚守:38 年踏遍山河,不负每份沉甸甸的牵挂

1985 年秋,22 岁的杨进才走进王村乡邮政所(现宣化镇),成了全乡唯一的乡村邮递员。彼时的王村乡地处嵩山山区丘陵地带,16 个行政村、130 多个自然村像散落在群山里的碎玉,几十平方公里的投递范围里,没有平坦的柏油路,只有坑洼的土路、陡峭的山坡和狭窄的田埂。他一人扛起了所有报刊、信件、电报的投递任务,骑车投递时按照区域把全乡分为两个投递区,每天跑半个乡,每天需要往返 100 多里山路,早上 7 点多出发,下午三、四点才能赶回,遇到雨雪天和路滑就到更晚。

刚入职时,他骑的是邮电局统一配发的绿色加重自行车,车梁上挂着两个绿色帆布大包,里面码着分好的邮件,车后座两侧还挂着雨衣、胶靴和一根铁棍 —— 铁棍是应对泥路的 “神器”,下雨天车轮被泥卡住,就靠它一点一点抠出来。“饿了啃干粮,渴了喝山泉” 是常态,邮政所没有食堂,中午能蹭上村民一碗红薯稀饭就算奢侈,大多时候是蹲在路边,就着咸菜啃硬馒头,遇上跑一天没顾上吃饭的情况,只能喝几口山沟里的凉水充饥。后来邮政所配上了摩托,又新招了一位投递员,他和同事分工协作,坚持每天把全乡邮路完整跑一圈,再不用隔天才能覆盖所有村落,邮件送达的速度更快了。

38 年间,他骑坏了 4 辆自行车、3 辆摩托车,车辙印深深浅浅,遍布密蛄山、荟萃山的每一条小道。山区的天气变幻莫测,夏天烈日似火,柏油路被晒得发烫,骑着摩托车像在烤炉里穿行,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背后全是白花花的盐渍;冬天寒风如刀,大雪封路时,摩托车骑不了,就换回自行车推着走,雪深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全身力气,膝盖冻得生疼,耳朵冻得通红,手脚僵硬得连车把都握不住,只能时不时哈口气暖一暖。有一回,他在去青石沟村的路上,自行车滑倒在雪地里,邮件撒了一地,他顾不上拍掉身上的雪,先把邮件捡起来擦干净,用雨衣裹紧,继续推着车往前走。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书信是山里人与外界沟通的唯一纽带,加急电报更是 “急事信号”,承载着生老病死、升学就业的牵挂。1987 年秋的一场大雨,成了他邮路生涯里最难忘的记忆。那天他要送一封加急电报和一份录取通知书,行至密蛄山山腰时,突遇暴雨,山路瞬间变得泥泞湿滑,原本熟悉的路被雨雾笼罩,他先后迷路 5 次,翻了 5 个行政村,走了近百里山路。为了保护邮件,他把电报和通知书紧紧抱在怀里,用身体挡住雨水,浑身湿透却始终没让邮件沾到一滴雨。下午 3 点,他终于把录取通知书送到荟萃山赵淑珍家,女孩捧着通知书激动得哭了,她的父母拉着杨进才的手,一个劲地道谢,端来一碗热乎的鸡蛋茶。此时的杨进才,双脚早已被雨水泡得发白,磨满了水泡,疼得钻心,他只能提着胶鞋,赤脚踏着泥泞踏上归程。按照规定,雨雪天气下午 2 点就能结束工作,可那天他直到晚上 8 点才回到邮政所,累得瘫坐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在乡亲们眼里,杨进才不只是送信的信使,更是信得过的 “贴心人”。上世纪 90 年代前,镇里的会议通知、村里的红白事消息,都靠他捎话;村民们的存取款、捎带种子、代买药品等琐事,他都一一记在心里,从不耽误。83 岁的王俊杰老人至今记得,不管酷暑寒冬,杨进才总能准时把报纸送到家门口,大中午顶着烈日也不肯歇脚,喝口水就转身赶往下一个投递点。岳窑村的残疾人岳富聚,痴迷科技种植,常年订阅《农村科技》,杨进才知道他行动不便,每次送报都绕路到他家门口,还帮他捎带农资市场的消息,直到岳富聚去世,这份 “专属投递” 从未中断。38 年里,他的工资从最初的 36 块涨到 3000 多,自行车换成了摩托车,小挎包换成了大布包,书信电报变成了快递包裹,山区也变了模样 —— 楼高了、路平了、人富了,荟萃山上建起了风电场,可他 “零差错、不耽误” 的初心从未改变,与乡亲们的感情,也在一次次投递中愈发深厚。

梨园新生:退休不褪色,以园为家耕出新天地

2023 年,60 岁的杨进才正式退休。忙碌了一辈子的他,闲不住几天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总想着找点事做。一次,他去郑州惠济区看望做家政的妻子,妻子服务的雇主是赵瑞芳 —— 比杨进才小几岁,出身花园口镇农村,为人实在。赵瑞芳家有一片近 50 亩的梨园,因忙于生意,无暇打理,梨园里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梨树枯枝乱颤,看着怪可惜的。杨进才是个闲不住的人,见状便主动提出帮忙打理:“赵妹子,你这梨园要是不嫌弃,我帮你管着,不要钱,就想找点事做。” 赵瑞芳看他老实本分,眼神里满是真诚,便答应了。

从那以后,杨进才就把家安在了梨园,住的是用彩钢板和木板拼成的简易房,房顶上压着几块砖防风,墙面缝隙用旧布条塞住挡雨,里面摆着一张木板床,铺着洗得发白的被褥,床边放着一个掉漆的小桌子,桌上摆着电磁炉和几个搪瓷碗,墙角堆着化肥袋和农具,这就是他的 “家”。他吃住在园里,除了偶尔回趟家看看,几乎所有时间都守在梨园里,而除草是他每天最主要的工作。每天天不亮,鸡叫头遍,他就起床了,穿着胶鞋、扛着锄头进园,先从梨树下开始除草,草长得深,根系扎得牢,一锄头下去要使出全身力气,泥水溅得满裤腿都是,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流进眼睛里就用袖子擦一把,接着干,直到把每棵梨树下的草都除干净,露出松松软软的土,再去打理园里的其他作物。

上午太阳升起来,他就扛着自己弄的鸡鸭粪肥料袋 —— 园里养的十几只鸡鸭,粪便攒起来发酵后就是天然有机肥,他装在旧化肥袋里,扛着从园这头走到园那头,每棵梨树下都撒得均匀,连周边的蔬菜地也会匀上一些。肥料袋重几十斤,他扛在肩上,一步步挪动,肩膀被磨得通红,晚上睡觉碰到枕头就疼,可第二天依旧照常干活。累了就坐在田埂上歇会儿,啃个自己蒸的馒头,喝口从简易房接的凉白开,歇够了又接着干。下午天稍凉快,他就拿着剪刀修剪树枝,哪些枝条太密要疏剪、哪些枝条弱要轻剪、哪些是病枝要剪掉,他都蹲在树旁仔细瞅,记在心里,手上的动作慢却稳,生怕剪错一根枝丫。

这片梨园早已不是单一的梨树种植,更像个 “百菜园”“百果园”:梨树林间隙里,种着豆角、黄瓜、番茄、茄子,豆角藤顺着竹竿爬得老高,紫莹莹的豆角垂在藤间;梨园门口的空地上种着红薯,绿油油的红薯藤铺得满地都是,秋天就能挖出胖乎乎的红薯;进出梨园的小路上搭着葡萄架,夏天葡萄藤叶茂密,能遮出一片阴凉,到了秋天,一串串紫莹莹的葡萄挂满架,颗粒饱满,摘一颗放进嘴里,甜得能流出汁。杨进才还在园角种了南瓜、冬瓜,圆滚滚的瓜躺在地里,等着成熟。真正实现了园内自给自足,吃的都是新鲜的绿色食材。

春天梨花开时,是梨园最美的时候,也是杨进才最忙的时候。满树雪白的梨花缀在枝头,风一吹,花瓣簌簌落,像下了场 “香雪”,葡萄架上也冒出嫩绿的新芽,蔬菜地刚种下的菜苗透着生机。可他没心思赏景,得忙着给梨花授粉 —— 这是决定梨品质的关键活,一点都马虎不得。早期他用 “烟壶” 装花粉,对着梨花一朵一朵点,一天下来,手指都僵了,腰也酸得直不起来;后来琢磨着改进方法,用饮料瓶剪成片,装上花粉,拿小木棍轻轻敲动,让花粉顺着风落在花蕊上,效率高了,却依旧费功夫。有一回,天下着小雨,妻子打电话让他回房避雨:“进才,下雨了,别在园里待着了,感冒了咋整?” 他却在电话里急着说:“不行,今天授不完粉,明天雨更大,梨花谢了就结不了梨了。” 挂了电话,他找了块塑料布搭在头上,接着在雨里授粉,硬是待了半天,把该授的花都授完才回简易房。当晚他就感冒了,咳嗽不止,妻子赶来给他煮了碗姜汤,一边埋怨他 “太较真”,一边给他擦额头的汗,他却笑着说:“没事,等梨结了果,你就知道值了。”

夏天梨树上结出青溜溜的小梨,杨进才又忙着给梨套袋。红色的果袋要一个个撑开,小心翼翼地把小梨套进去,再用绳子轻轻绑好 —— 不能太紧,怕勒坏梨;也不能太松,怕虫子钻进去。他坐在小凳子上,一天下来能套几千个袋,手指被果袋磨得通红,甚至磨破了皮,他就贴上创可贴,第二天接着套。间隙里,他还会去摘些黄瓜、豆角,晚上就能做顿新鲜的蔬菜饭。有时候傍晚没套完梨袋,他就借着夕阳的光继续干,直到天完全黑透,才摸黑回简易房做饭,电磁炉上煮着面条,就着自己炒的番茄炒蛋,简单却吃得香。饭后,他又拿出从镇上书店买的种梨书,就着灯泡的光翻看,琢磨第二天该干的活计,书页上满是他画的标记,写着 “疏果注意事项”“施肥时间”。

秋天是最忙碌也最开心的季节,梨成熟了,满树金黄的梨沉甸甸的,压得树枝弯了腰,远远就能闻到甜香味;葡萄架上的葡萄紫得发亮,摘一串能甜到心里;红薯地里能挖出带着泥土清香的红薯,南瓜、冬瓜也到了收获的时候。杨进才每天凌晨就戴着手套摘梨,轻轻把梨从树上摘下来,放进铺了软布的筐里,生怕碰坏了。他的梨园里有蜜梨、红梨、酥梨、秋月梨等品种,大的有 2 斤多,果皮细腻无虫眼,果肉脆嫩多汁,霜降后糖心满满,咬一口清甜四溢。他还会把收获的红薯、南瓜储存起来,冬天就有了过冬的食材,园里的鸡鸭下的蛋,他自己吃不完,也会攒起来送给乡亲。

如今的新华梨园,早已不是当年荒芜的模样,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杨进才依旧住在彩钢板和木板拼成的简易房里,生活简单却充实。有人劝他:“进才,你都退休了,该享享清福了,别这么累。” 他却说:“累点好,累点心里踏实。以前我给乡亲们送‘精神食粮’,现在在园里种‘放心食材’,都是为大家做事,没啥不一样的。而且园里啥都有,吃穿不愁,自在得很。只要我还能动,就想一直守着这梨园。”

半生风雨半生甜:平凡坚守里的人生真谛

杨进才的一生,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没有轰轰烈烈的故事,却在平凡的岗位上,用 38 年的邮路坚守和退休后的梨园耕耘,书写了最动人的人生篇章。他像嵩山的顽石,朴实、坚韧,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从不抱怨、从不退缩;他像园里的梨树,扎根土地,默默生长,用汗水浇灌希望,用执着收获甘甜。

38 年邮路,他从王村乡邮政所出发,以双脚丈量责任,以真诚温暖乡亲,骑坏的 7 辆车是他的勋章,零差错的记录是他的底气,乡亲们的牵挂是他的动力;从自行车到摩托车,从一人投递到两人协作,他见证了山区邮路的变迁,却始终守着 “准时送达” 的承诺。退休后的梨园,他以简易房为家,以鸡鸭粪为肥,种出满园的瓜果蔬菜,实现自给自足,把荒芜的土地变成了充满烟火气的 “世外桃源”,那份 “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 的初心,从未改变。

他的故事里,藏着最朴素的人生真谛:伟大出自平凡,坚守成就不凡。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惊天的业绩,却用日复一日的坚持,把每件小事做到极致;用双手创造生活,把平凡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半生风雨,半生甘甜。杨进才用一生证明,不管是做乡村邮递员,还是当梨园农夫,只要有一颗踏实肯干的心,有一份执着坚守的情,就能在平凡的生活里,活出自己的价值,收获属于自己的甜。而这样的人生,注定会像他种的晚秋黄梨、架上的葡萄、地里的红薯一样,历经风雨,愈发醇厚,让人回味悠长。(阎洧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