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贵: 难以启齿的轶事 隆冬季节,夜幕降临,无垠的夜空很快将整个村庄包裹在一片黑暗之中。 阵阵西北风在呼啸,摇曳着光秃秃的柳枝,带起一阵“呼呼呼”的声响。寒风叩击着木格窗户上糊着的残黄报纸,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来。“贼”风从缝隙中灌进屋来,吹得那盏放在火炕头上,昏暗的煤油灯火烛乱晃。但它(她)做为屋子里唯一的光亮,仍顽强地跳动着,像是在诉说着一段苦难的光阴故事。 火烛如豆,勉强能勾勒出一家人的轮廓。妈妈坐在炕上,就着那微弱的灯光做着针线活。她的右手一起一落,左右穿梭,动作娴熟而又轻柔,针钻布料和顶针撞击的“嘣嘣”声,在宁静的夜晚里,给我增添了一份欢乐和安全感。 然而,就在我稍微安静下来的时候,身上就觉得有虱子在不停地搔动着。我就势隔着棉衣靠墙蹭起“痒痒”来。妈妈见状,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计,让我把棉衣脱下,趴在被窝里。她把我脱下的棉衣棉裤翻过来,手指在衣服的缝间、针脚处不停的游走,细心的翻找着虱子。狡猾的虱子仿佛感到了危险,在衣服里东躲西藏,转换掩体,隐藏进夹缝中,躲避到线脚下,叠层里。但它那里能逃得过妈妈的那双慧眼,只见她时不时地用两个大拇指甲盖,把虱子夹在中间,用力一挤,“蹦”的一声,血水四溅,吸血烦人的虱子就一命呜呼了。妈妈的双甲渐渐地被染成了殷红色。 我望着妈妈那专注的眼神,娴熟的动作,趴在热炕上,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感受着暖意,细细端详着妈妈。煤油灯的火苗扑扑抖动,将光影投在墙上,映照着妈妈那专注而又温柔,但显憔悴的脸庞。在捉虱子的间隙,妈妈也会不由自主的轻吟着悲调,倾诉着苦难的身史以及压在她身上的重担,哼着啍着往往就会泪流满面…… 夜深了,屋外的风还在“呼呼”的刮着,窗外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妈妈下炕上好门栓,熄灭了灯火,挨着我睡下,用手给我掖了掖被角后,那只温柔的手又在我的发间摸索着。尽管她也常用绊了线的箆子给我刮滋生在头上的虱子,有时还用“六六粉”农药浸泡衣物。但那些顽固的虱子,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在妈妈的轻轻抚摸下,我的眼眸渐渐变的沉重,最终缓缓的闭上,沉醉于甜美的梦乡之中。 虱子在那个年代,几乎是人人都有,家家一律。它与臭虫、跳蚤并称搔扰、危害人们卫生健康的三大害虫之一。那时除了用开水煮烫外,最最安全的措施,就只有手工捉除消灭了。上至百岁老人,下到几龄儿童都在捉虱子、灭害虫。尤其一到冬季,一身棉衣一穿就是几个月,无替代换洗衣物,往往就会变成了滋生虱子的温床。虱子的繁殖力极强,大大小小,代代相传。几个月下来,棉衣的接缝上就会布满一串串白花花的虮子,有的孩子头发上的虮子也是絮絮串串。它们黏附在纤维上、毛发上,且不易被弄掉,让人焦头烂额,苦不堪言。上初中时,都还看到坐在我前桌的同学,发稍上、衣领处时有虱子在爬动。此种情况在乡村一直持续到了八十年代。仿佛就是那时我们乡村贫穷生活的一种象征,一个缩影。 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科技的发展,一种被称做“灭虱灵”的产品被广泛使用,特别是随着人们生活环境和居住条件的改变,虱子这个困扰了人们几千年的小顽意,也随着一个时代的洪流冲刷,悄然变得无影无踪,最终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之中。 这段往事,这个故事,在今天来讲,真有点难以启齿了。但它又是我们亲身经历,真实存在的。当我再次想起那段妈妈在油灯下捉虱子的时光时,心中就难免多了一份对那段艰苦岁月的理解与感悟。
张福贵: 难以启齿的轶事 隆冬季节,夜幕降临,无垠的夜
杨森林文化
2024-12-24 17:4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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