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杀猪盘公司上班，人称“盘哥”。

每天在网上找“猪”，养“猪”，杀“猪”，过得并不快乐。

消失5年的前女友居然出现在我的名单里。

我不想“杀”她，其他人却背着我下了手。

她被骗去100万，那是她的全部身家，她用来买自由的钱。

后来我才知道，她寄情于“盘哥”，只因为“盘哥”像我。

我竟然是我自己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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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毅，那批猪养了那么久，该杀了。”老板在晨会上点了我的名。

“来公司三个多月，一点业绩没做出来，你要抓紧。”

我在一家投资咨询公司上班，严格说来，是杀猪盘公司。

我们自称为“网恋猎手”，外人一般叫我们“盘哥”。

每天的任务，就是到网上找猪——哦不，是找女网友聊天网恋。只要是经济状况好的女性，年龄都不是问题。

我每天对着公司发的《话术大全》，对她们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我对50多岁的大姐说：【姐姐这是花开正艳，比小女孩有阅历有情趣。】对30多岁的女高管说：【姐姐，降温了，记得加衣服。】

找猪，养猪，然后杀猪，构成了我们工作的全部。

“蒋毅，怎么还不动手？磨磨唧唧。”开完了会，赵飞又来催我。他是我哥们，也是我老板，对我还比较客气。

但即便在哥们的公司，也还是有KPI的，谁让我好好个富二代倒了血霉，要沦落于此。

“再等几天，还没养熟……”我敷衍着，一边想着该怎么拖延。

点开VX，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我指头有点发硬。

“那个号你怎么从来不交接班，就自己捂着聊？你丫不是聊出感情来了吧？”赵飞戏谑道。

“没……怎么会……我是想留一个自己的业绩。”

“那就好，趁早杀猪，别浪费时间。”

赵飞走了，我用力咽了下口水，翻开《话术大全》。

缘分天空：【宝贝，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钱生钱？】我想了想，把这行字删了去。

缘分天空：【我最近做的XX投资，收益不错。】手指在回车键上停了几秒，还是删了去。

我烦躁地把《话术大全》扔到一边，慢慢地打出心里话。

缘分天空：【宝贝，想和你吃顿饭，方便出来吗？】

缘分天空：【其实，我真的想见你。】

那个头像没动静，我只得一边和其他“猪”虚情假意，一边焦急等待，每隔半分钟就要去瞄一眼她的对话框。

她会答应吗？

会骂我是骗子，把我拉黑吗？

半个多小时后，她终于回复了。

许瑶：【不怕见光死？】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缘分天空：【我相信不会。】

缘分天空：【我对这份感情有信心。】

许瑶：【那好，你定时间地点。】

我选了一个离她近的餐厅，时间定在两天后的周末。

几分钟做完这一串动作，手心怎么有点出汗？

许瑶是我在大学里相恋了3年的前女友。

毕业前她只说了一句“分手吧”，拉黑了我所有联系方式，离开了宿舍，从此消失在我的世界。

整整5年。

当她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是赵飞给我一串联系人名单让我接手的时候。

她的VX头像是个可爱女孩的简笔画，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是我画的。

她这是……还忘不了我吗？

“干得不错啊蒋毅，这就要奔现了，预祝你成功。”赵飞在同事面前大声表扬我。

同事们鼓掌欢呼，我尬着脸应付了一下。

我这才想起，虽然我们每个人掌握着多台手机，和不同的“猪”聊天，但所有聊天记录都会在公司后台呈现。

赵飞肯定是见我迟迟没“杀”许瑶，才紧盯着我。

我用的VX号是公司的，我得让许瑶加我自己的号，还不能被公司发现。

“蒋毅，先把《话术大全》里有关见面的那部分看一下，一会我们会开个小组会，做案例分析。”主管也要过来“帮”我。

我的心黯下来，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我只是想见许瑶而已，并不想把许瑶推给他们“杀”。

或者干脆取消这次见面？

不行，赵飞不会放过我的，毕竟许瑶是我养了快4个月的“猪”。

他挣钱的时候六亲不认，一定会让别人把这个号接过去，结果更不可控。

我至少要把许瑶的情况弄清楚才肯罢休。

心不在焉地熬到快下班，突然有语音电话打进来。

许瑶？

我快步走到门外接通电话，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你认识机主是吧？这里是第三人民医院急诊科。”

“机主被车撞了，你是她置顶的朋友。”

“能不能过来一下？”

脑袋嗡地一片空白。

在对方挂断之前，我用剩下的神识追问了一句：“她……情况严重吗？”

“一两句说不清，你赶紧过来。”

我跟老板请了假，开车直奔医院，一路闯了不知几个红灯，心里设想了一百种可能的结果。

冲进急诊，看到推床上的许瑶时，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仍在昏迷中，脸色苍白，紧闭双眼，但至少不是我想像的鲜血淋漓，断腿残肢。

许瑶看上去比5年前瘦多了，不知道这几年她是怎么过的。

旁边站着一个小个子男人，不出所料，是肇事者。

我毫不掩饰内心的愤怒，怼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说，怎么回事？”

小个子有点慌：“哎，兄弟，有话好说。”

“我……是撞了她，但她本来就快晕倒了。如果她正常走过去，我不就撞不上了嘛……”

我用能杀人的目光从高处盯着他，直到他额上冒出细小的汗珠。

他伸手抹了一把。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我一把抓住他衣领，差点让他脚尖离地。

“兄弟，哎，你松松手，这姑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他脸色煞白地说着好话。

我扔开他，拦住了接诊的医生：“医生，许瑶情况怎么样？”

“目测问题不大，营养不良比较严重，有骨质疏松，这一撞多半会骨折。一会你带她去全面检查。”

我推着推床，带她进出各个检查室，心里五味杂陈。

怎么会营养不良？走在路上都快晕倒？

许瑶极少提到她家里，条件似乎不很好。

她结婚了吗？有没有人照顾她？

盘哥居然是她置顶的朋友？

脑子被过多的信息塞得几乎短路。

各项检查做完后，医生告诉我，除了胫骨骨折外没什么大碍，稍后装上固定支具就能回家。

我攥着的心终于松下来，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床边，看着输液一滴滴流进她血管。

那些年的记忆不断翻涌出来，温馨和痛苦混杂在一起，填满了我的脑子。

不知过了多久，许瑶睁开眼，茫然地扫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蒋毅？你，你怎么在这？”她的声音细若游丝，但依然显示出她的震惊。

是啊，我为什么会在这？

刚才一直忙碌，没去编造我出现的原因。

说我是盘哥？她会把我赶出去吧？

我的脑子迅速设想了无数种回答。

“送同事来医院，没想到遇上你。”脑子卡顿片刻后，选的竟然是这一句。

我尴尬一笑，她会相信吗？

“谢谢你帮我……”她似乎也挺不自在，并没对上我的目光，“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好事做全套，你伤得不轻，我得把你安全送到家。”

“或者，我找医生开住院单？”

许瑶连忙拒绝：“不用不用，公司挺忙的，不好请假……”

病房又陷入沉默，我们谁也没再说话，直到药液滴完。

我给她买了拐杖和一些营养品，送她到楼下。

“瑶瑶，我送你上去。”

“不必了，我自己能行。”

我就知道她会这样，太过要强，从不示弱。

“那……我们微信联系。”几年不见，我真舍不得让她走。

她点点头，眼眶微微泛红，一瘸一拐消失在电梯间。

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追上去，把她送到家，然后赖着不走。

另一个声音说：她不喜欢这样，随她愿最好。

两个声音吵得我头都快裂开，我用力闭上眼，把它们俩都掐晕，开车回了家。

我扫了一眼工作手机。

许瑶：【抱歉，周末可能不能赴约了，我出了点状况。】

缘分天空：【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许瑶：【被车刮到了，没什么大事。】

缘分天空：【受伤了吗？严重吗？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立即告诉我。】

许瑶居然主动联系我的工作号？看着安静如鸡的私人号，我心里有点失落。

她宁愿去和骗子聊天也不找我说话？

那是不是说明，她还单身？

于是我分别用两个号和她联系。

我：【瑶瑶，今天感觉好些吗？】

许瑶：【还好。】

我：【医生说你的腿会比昨天更疼，不要走动太多，要我帮忙就说一声，我马上到。】

许瑶：【好的，谢谢。】

缘分天空：【宝贝，今天好些了吗？】

许瑶：【伤口挺疼的，但也只能忍着。】

缘分天空：【好心疼……想抱抱你。】

许瑶：【单身久了，听到这么一句还真感动。】

缘分天空：【我是真心的。】

缘分天空：【地址给我，我给你送点吃的过去。】

缘分天空：【等你的伤好了，我要带你出去，尝遍天下美食，看遍人间美景。】

虽然《话术大全》里有各种针对女性的攻心套路，但我绝不用在许瑶身上，我自己就有说不完的话。

许瑶没接话茬。

她对我的私人号很冷漠，我问她答，对话也简短得不能再简短。

对我的工作号就热情得多，有些心事会跟盘哥说，但再细问下去，又打住了。

总觉她心里藏着很大的事。

但任凭我怎么套她话，她也不肯告诉我。

几天过去了，不知道许瑶恢复得怎么样，她在微信上也不愿多说。

下了班，我鬼使神差地往她家的方向走。

在楼下犹豫了一会，电梯口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杵着杖艰难地往外挪。

她背景消瘦，比大学那会更柔弱，我鼻子有点发酸。

忽然两个小孩骑着童车追逐打闹，直冲许瑶而来。

我还没来得及喊“小心”，她已经被撞到，伤腿重重地磕在地上。

两个小孩愣了几秒，一溜烟逃了。

我顾不上他们，几步冲上去抱起许瑶：“瑶瑶，伤到了吗？疼不疼？”

许瑶似乎被摔傻了，她眉头紧皱，迷糊了一小会，才意识到是我。

她把脸埋在我胸，压抑着声音哭着：“蒋毅，好疼……太疼了，我的腿好像又断了……”

“没事，有我在，马上送你去医院。”

我打横把她抱起，跑出小区外叫出租。

在车上，许瑶的手紧紧勾着我脖子，不像之前在医院见面时的生分，我却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惊慌和痛苦。

“瑶瑶别怕，难受就跟我说。”我抱紧她，轻声说道。

她点点头，把脸埋在我肩上，没再说话。

这样也挺好，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哪怕不说话，我也很开心。

许瑶的腿比上次伤得更厉害，明显的行动不便。

我提出到她家里照顾，她犹豫再三，答应了。

许瑶申请了居家办公，她很忙，每天不停地画设计图，和甲方沟通，和团队成员讨论，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偶尔她会对着手机发笑，但很快又投入到工作中。

我向赵飞请了假，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陪她聊天，照顾她的生活。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腿消肿了，人也肉眼可见地圆润了。

这天我无聊中点开公司的VX群，同事们都在欢呼。

“李主管威武！”

“姜还是老的辣！”

“老将出手绝对有！”

我好奇地往上翻记录，终于爬到最初的那一条：祝贺业务一部主管李XX成功杀猪100万！

一种不祥的感觉笼上我心头。

我拿出几天没碰的工作手机，VX密码已被修改，登不上去了！

我私聊了一位同事：“请了几天假没在公司，今天什么事那么高兴？”

“主管牛B，你聊了几个月那‘猪’，被主管几天拿下来了，瞧人家那效率。”

我的心瞬间停跳。

许瑶！

100万！

豆大的汗珠从我额头直往外冒。

狗ri的赵飞，居然跳过我直接动手……

许瑶刚完成一份设计图，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蒋毅，快祝贺我向甲方爸爸交差。”她笑颜如花看着我。

“瑶瑶，难得你今天好心情，这些天都没怎么看到你笑。”我努力挤出点笑容。

“对啊，一个项目交差，还有一件挣快钱的好事。你说该不该开心？”

“当然，好事都攒一起来。”我的心像被钝刀子割过一样又酸又疼。

我走到她办公椅后，帮她揉揉僵硬的脖子。

“瑶瑶，其实你没必要拼死挣那么多钱。”

“我能……”话在喉咙口停住了。

以我目前的状况，还能给她什么承诺？我想扇自己几个耳光。

“钱是必须要挣的，要不是我家里……算了，不说这些。”

“等我的快钱赚出来，一切都能解决。”

许瑶的目光暗沉了片刻，随即又充满了开心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