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门把手上挂着的尼龙绳勒痕还在发烫,那是上周三我妈绑咸鱼留下的。此刻她正杵在我家玄关,染成板栗色的短发根渗出银白,脚边蛇皮袋裂了口,露出弟弟结婚时我送的景德镇瓷碗。
老婆小腹微隆的身子僵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医生嘱咐每日必吃的燕窝盏。那是我连续加班三个月才攒下的孕期营养品,此刻正被她指节发白的右手攥得瓷勺轻颤。
"你弟媳刚查出双胞胎,家里挤得转不开身。"我爸用搪瓷缸在玻璃茶几上磕出闷响,水渍漫过产检报告单,"这屋朝阳主卧我们老两口住,你们年轻人睡次卧刚好。"
冰箱冷藏室突然爆出机械嗡鸣。我盯着第三层保鲜盒——那是今早给老婆准备的草莓,三颗,单价28元。昨天视频里,弟弟家双开门冰箱塞满进口车厘子,镜头晃过时,我妈正给弟媳剥果皮。
"当初说好的......"老婆声音像浸了冰,孕后首次摸出枕下的婚前协议。A4纸右下角还粘着干涸的喜糖金粉,第五条加粗条款刺得我眼眶生疼:禁止任何一方父母同住。
我妈突然抓起玄关的扫把,金属杆划过瓷砖发出锐响:"要不是我们当年半夜收泔水供你读书,你能娶到城里媳妇?现在翅膀硬了......"残存的草莓汁在协议上洇出淡红,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雪夜——我攥着师范录取通知书,看他们把弟弟送进私立高中的奔驰车。
小区路灯在十点零七分准时亮起,昏黄光线切开客厅。三个户口本在茶几上摆成三角,我的那本最新页还带着油墨味:某年某月某日,与配偶关系成立。老婆无名指上的钻戒硌着协议纸,六爪镶托在阴影里像座微型牢笼。
"要不我们......"我刚开口,厨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那盅燕窝在洗碗池里溅起琥珀色水花,老婆扶着七个月孕肚冷笑:"现在该讨论的,是给孩子准备的婴儿房,还是给你们准备的养老院?"
窗外的玉兰树被风扯得东倒西歪,二十层高空传来隐约呜咽。我摸着口袋里两张纸,上月的房贷还款单,和今早收到的弟弟家新房乔迁宴请柬——突然想起婚宴那晚,岳父把房产证拍在我掌心时说的话:这年头最贵的不是房子,是说不出口的「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