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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苏妲己,靠剧本杀救周公(四)

七镐京的冬日来得早,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敲打着窗棂。苏妲己拢了拢身上略显单薄的麻衣,将一块新炭添入书房角落的炭盆里,橘红

镐京的冬日来得早,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敲打着窗棂。苏妲己拢了拢身上略显单薄的麻衣,将一块新炭添入书房角落的炭盆里,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驱散了一小片寒意。

周公旦正伏案疾书,面前堆满了关于营建新都“洛邑”的规划竹简。迁都洛邑,是稳定东方、加强对殷遗民控制的重要战略,也是他心中“天下之中”理念的实践。然而,工程浩大,涉及人力、物力、财力的调配,以及如何安抚、利用殷商遗民中的工匠和劳力,皆是难题。

他眉头紧锁,笔尖在竹简上停顿良久,却未能落下。

苏妲己安静地研着墨,目光掠过那些摊开的地形图与物资清单。她看得出他的困扰。殷商遗民,尤其是那些掌握着先进青铜铸造、建筑技术的“百工”,是建设洛邑不可或缺的力量,但他们心怀故国,难以驾驭,稍有不慎,便是动乱的根源。

她想起后世一些关于管理学和工程组织的零散知识,以及如何通过制度设计来调动积极性、化解矛盾。她斟酌着语句,声音轻柔,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喃:

“奴婢曾闻,殷人重鬼神,亦重技艺传承……若能使彼等觉其技艺在新朝亦受重视,其族裔能得保全,甚至……能因其功,获尺寸之封赏,或免其部分徭役……或许,较之单纯驱役,更能收其心,尽其力。”

周公旦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抬头,也没有斥责她多言。他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在凝神倾听。

苏妲己知道他在听,便继续小心地说道:“至于工程浩大,千头万绪……或可效仿军制,分设‘工师’,各司其职,掘土、筑基、营造、运输,皆有专人督管,定其程限,明其赏罚。再设一总揽之人,协调各方,每日汇总进度,遇阻则报,有疑则决……或可事半功倍。”

她说的,其实是后世最基本的项目管理与流水线分工概念,但在这个时代,无疑是极具启发性的。

周公旦缓缓放下笔,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她。炭火的光映在他眼中,明明灭灭。 “工师……程限……赏罚……”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再次提笔,在空白的竹简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字,正是关于设立各级工官、明确职责与考核的初步构想。

他没有对苏妲己的话做出任何评价,但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从那天起,书房里深夜的交谈,渐渐多了起来。不再仅仅是周公旦偶尔的提问,有时他会直接将遇到的难题,用极其简略的方式陈述出来,然后沉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苏妲己心领神会,总是能用她那套“古籍残简”的理论,提供一些别开生面的角度或解决方法。她谈论如何通过规范的音乐教化贵族子弟(“乐教”),如何通过完善的土地制度(“井田制”的细化)稳定农耕基础,甚至如何在律法中体现“矜老恤幼”的原则…… 她的思想,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浸润着周公旦正在构建的宏大国策。他依然是那个威严、睿智、决策千里的摄政王,但苏妲己能感觉到,他看待她的目光,日益不同。那里面,审视与忌惮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依赖的信任与……难以言喻的欣赏。

这种变化,不仅她感觉到了,季嬴也感觉到了。

这位严肃的女官,对苏妲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依旧不苟言笑,但吩咐活计时,语气不再那么冷硬,送来的饭食里,偶尔会多出一小块肉或几根新鲜的菜蔬。甚至有一次,苏妲己感染风寒,低烧咳嗽,季嬴竟默不作声地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送来。

“莫要过了病气给主上。”她放下汤碗,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苏妲己捧着那碗滚烫的姜汤,蒸汽氤氲了她的双眼。在这异世他乡,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竟让她鼻尖发酸。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年关将至,镐京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掩盖了世间的污秽与纷争。

这一日,苏妲己奉命去府库领取新的灯油和竹简。抱着东西穿过连接前后院的回廊时,迎面遇上了几个刚从武王宫中议事出来的宗室贵族。

其中一人,正是管叔鲜。

数月不见,他看上去阴沉了许多。看到苏妲己,他脚步一顿,眼中瞬间迸射出怨毒的光芒,如同淬了毒的冰棱。

“呵,我当是谁。”他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回廊里显得格外刺耳,“这不是我那位好兄长金屋藏娇的‘宝贝’吗?怎么,不在暖阁里伺候着,跑到这冰天雪地里来受冻?”

他身边的几人发出低低的、暧昧的哄笑,目光在苏妲己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视。

苏妲己抱紧怀中的竹简和灯油,垂下头,加快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站住!”管叔鲜猛地跨出一步,拦住她的去路,逼视着她,“怎么?攀上了高枝,连礼数都不懂了?见到本公子,不知道行礼吗?”

苏妲己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屈膝行了一礼:“奴婢见过管叔。”

“声音这么小,没吃饭吗?”管叔鲜得寸进尺,俯下身,几乎凑到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恶狠狠地说,“别以为有姬旦护着你,你就高枕无忧了!一个前朝玩物,也配登堂入室?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他那充满恶意和占有欲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过她的脸颊。

苏妲己浑身冰凉,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她知道,跟这种人纠缠,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她不再理会他,侧身从他旁边绕过,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回廊。

身后,传来管叔鲜压抑的、愤怒的冷哼,以及其他几人意味不明的低语。

“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不过是个玩意儿,周公旦还能真为了她,跟兄弟们翻脸不成?”

那些话语,如同跗骨之蛆,钻入她的耳中,让她遍体生寒。

她知道,管叔鲜的威胁,绝非空穴来风。在镐京这个权力漩涡的中心,她这个身份尴尬的存在,就像狂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被轻易掐灭。

周公旦的庇护,并非万能。他也有他的政治考量,有他需要平衡的势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不能永远只做一个躲在阴影里的“侍墨婢女”。她需要更稳固的立足之地,需要让周公旦看到,她不仅仅是思想的提供者,更是他事业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需要……更进一步。

抱着竹简和灯油,她快步走向那座熟悉的书房。风雪扑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却让她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推开书房的门,暖意夹杂着熟悉的墨香扑面而来。

周公旦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动静,他回过头。

他的目光落在她被风雪打湿的鬓发和略显苍白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怎么了?”他问,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却似乎比平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苏妲己放下东西,跪坐在老位置上,开始默默地研墨。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声反问,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与他正在思索的洛邑规划相关的困惑:

“殿下,奴婢愚钝。方才领取竹简时,见其上记载洛邑规划,提及宫室布局需‘象天法地’,不知这‘地’之象,除了方位、水土,是否……也应包含这世间生灵,包含那即将迁往洛邑的万千黎庶之心?”

她将话题,从个人的遭遇,巧妙地引向了更宏大的命题。“黎庶之心”,这正是他当下最关注,也最棘手的问题之一。 周公旦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转过身,走到案前坐下,目光锐利地看向她:“哦?你有何见解?”

苏妲己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仅仅是恭顺,更带着一种清澈的、毫无保留的坦诚,与一种愿意为他分忧的坚定。

“奴婢以为,”她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欲安黎庶之心,或许……光有礼法规制,尚且不够。”

“哦?”周公旦眉峰微挑,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礼法规制尚且不够?那以你之见,还需何物?”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探究与一丝被挑战的好奇。这女子,总能在他以为触及边界时,又推开一扇新的窗。

苏妲己心跳有些快,但她强迫自己稳住声音,将脑海中那些关于“文化认同”、“精神归属”的现代概念,转化为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奴婢曾于残简中见得一词,曰‘风化’。其意似乎……并非单指礼法约束,更似春风雨露,潜移默化,使万物自然生长,各循其性。”

她顿了顿,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并未露出不悦,才继续道:“譬如殷商遗民,其心念故国,强行压制,恐适得其反。若……能使其逐渐认同周人之‘德’,认同新朝之‘序’,觉此间生活,较之以往,更有盼头,更有尊严……则其心自安。”

“更有盼头?更有尊严?”周公旦重复着这两个词,眸色深不见底。这对于习惯于用武力征服和礼法规范的贵族而言,是颇为新鲜的角度。

“如何使其觉之?”他追问,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或可……从细微处着手。”苏妲己斟酌着词句,“譬如,洛邑营建,除宫室宗庙,亦需市井闾里。若能在规划时,便预留殷人聚居之区,许其保留部分习俗祭祀,甚至……择其贤能者,参与管理,使其觉自身并非全然被奴役,而是新都建设之一份子。”

“再譬如,殿下所制礼乐,宏大庄严,固然能震慑诸侯。然……是否亦可有些许乐章、诗篇,能传唱于闾巷之间,讲述稼穑之艰,父母之恩,夫妻之义,友朋之信?使民在日用常行中,不知不觉,便认同了这礼乐背后所倡导的伦常秩序?”

她说的,其实是文化软实力和基层治理的雏形。没有引用任何高深理论,只是用最朴素的比喻和设想,描绘出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教化方式。

周公旦沉默了。他站起身,再次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依旧纷扬的雪花,久久不语。

苏妲己的话,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他一直以来思考的,是如何用强大的制度和严密的礼法来框定这个天下,而她却提出了另一种可能——如何去“赢得”人心。

这并非否定礼法,而是为坚硬的礼法骨架,填充上柔软而富有生命力的血肉。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苏妲己身上,那目光复杂得让她心惊。有欣赏,有惊叹,有一丝了悟,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灼热的东西。

“风化……”他低声咀嚼着这个词,仿佛要将其融入骨血,“好一个‘风化’。”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重新坐回案前,拿起刻刀,在一枚空白的竹简上,郑重地刻下了这两个字。

从那天起,苏妲己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某种质变。

他依然忙碌,依然威严,但与她独处时,那层无形的隔阂似乎薄了许多。他不再仅仅将她视为一个可以提供奇思妙想的“古籍索引”,而是开始真正与她探讨,甚至争论。

关于“德”与“刑”的平衡,关于“民本”的具体实施,关于如何将那些宏大的礼法理念,落实到最基层的村落……他们常常在深夜的书房里,一谈便是数个时辰。

有时争辩到激烈处,他会忘记身份,目光锐利地驳斥她的观点;而她,在确保不逾越的前提下,也会坚持自己的部分见解,引“据”力争。灯火摇曳,映照着两人时而凝重、时而恍然的面容。

在这种深度的思想碰撞中,苏妲己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的知识输出者,她也在飞速地成长,努力将现代思维与这个古老时代的现实相结合,寻找着那条最可行的道路。

而周公旦,则在她那些看似离经叛道、却又直指核心的观点中,不断修正、完善着自己那幅关于未来天下的蓝图。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女子,仿佛是上天赐予他的一面镜子,照见了他思维中的盲区,也照亮了前路的更多可能。

这种紧密的、建立在共同理想之上的精神联结,比任何肌肤之亲都更为牢固,也更为动人。

这一夜,他们再次因为如何界定诸侯权力边界的问题讨论至深夜。烛火将尽,苏妲己起身,准备去取新的蜡烛。

或许是因为坐得太久,又或许是因为连日劳累,起身的瞬间,她眼前一黑,身形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向旁边倒去。

“小心!”

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臂。

苏妲己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几乎半靠在周公旦的怀中。他离得极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墨香,感受到他掌心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温度。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心跳如擂鼓。慌忙想要退开,手臂却被他不松不紧地握着。

“怎么了?”他低头看着她,声音比平日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灯光下,他的眼眸深邃如夜,映着她惊慌失措的倒影。

“没……没什么。”苏妲己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声音细若蚊蚋,“许是起得急了……”

他没有立刻松开手,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放开。

“日后若感不适,不必强撑。”他转过身,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苏妲己却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是。”她低低应了一声,快步走去取来新烛换上。

书房内重新明亮起来,但方才那短暂的接触所带来的悸动,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苏妲己跪坐回原地,心绪纷乱。她能感觉到,那道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名为身份与理智的堤坝,正在出现细微的裂痕。

而周公旦,重新坐回案后,提起笔,却久久未能落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纤细手臂的触感,鼻尖仿佛还萦绕着一丝极淡的、不同于墨香的清雅气息。

他抬眼,望向角落那个低眉顺眼、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女子。

灯火葳蕤,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不一样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