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胜的手指死死抠住御阶上的龙纹,指节泛着青白。喉头涌上的血沫呛得他说不出话,耳朵里嗡嗡作响,却还是听见殿外传来女儿们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鄱阳湖大战,自己替朱元璋挡下陈友谅的毒箭时,皇帝抓着他的手说"咱俩要做一辈子的兄弟"。 老朱的龙靴碾过他抽搐的手掌,金线绣的龙须刮得手背生疼。冯胜仰头看着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当年跟着他冲锋陷阵的朱重八,如今眼窝里像塞了两块冰。"皇上..."他喉咙里咕噜着血泡,"那年您落马摔断腿,是臣背着您跑了三十里..."话没说完就被老朱踹翻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蟠龙柱上。 宫墙外的哭喊声突然断了。冯胜瘫在地上,看见老朱的衣摆沾着几点暗红,那颜色和当年他们攻破集庆时,染红秦淮河的血一模一样。御案上摆着本摊开的《逆臣录》,蓝玉的名字还带着新鲜的墨臭——三个月前那个在庆功宴上喝醉摔碗的莽汉,现在全家骨头都凉透了。 "你们这些老伙计啊,总说咱心狠。"朱元璋蹲下来,扳着冯胜的下巴让他看自己眼睛,"可你看看胡惟庸的党羽,看看李善长的门生,哪个不是吃着咱的俸禄,转头就要在龙椅上吐唾沫?"他说着突然笑起来,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那是当年在濠州城头被流箭打掉的。 冯胜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烧。他想说老伙计们死的死散的散,想说徐达背上生疮还被他逼着吃蒸鹅,想说常遇春的棺材板还没烂透。可嘴里涌出来的全是黑血,顺着下巴滴在御赐的麒麟补子上——这补子还是去年万寿节皇帝亲手赏的。 更漏声里混进细碎的脚步,锦衣卫拖着条染血的麻袋经过殿门。冯胜突然发了疯似的往殿外爬,肠子绞着毒酒在腹腔里翻腾。他看见麻袋缝隙漏出一缕青丝,发梢还系着女儿及笄时他给的红珊瑚珠子。那天小姑娘穿着杏色襦裙在院子里扑蝴蝶,说爹爹打完仗要带她去秦淮河看灯。 老朱的阴影罩上来,绣着十二章纹的龙袍下摆扫过冯胜的鼻尖。"放心走你的,凤阳老家给你留了全尸。"皇帝的声音从很高很远的地方飘下来,"你大女婿在诏狱招供的画押状,咱让人抄了十份送各卫所——谋逆的罪名总得坐实了,你说是不是?" 冯胜最后听见的声音,是乾清宫檐角铁马在寒风里叮当乱响。那年他陪着朱元璋打应天,也是这样的冬天,他们在破庙里分食半块冻硬的炊饼。朱重八把大半个饼子塞给他,说等得了天下,要让兄弟们天天吃白面馍。 奉天殿的血迹当天夜里就被擦干净了。第二天早朝,兵部呈上新拟的《五军都督府改制章程》,皇帝当朝夸赞冯胜虽犯谋逆大罪,生前整饬军务的功劳还是要记上一笔。退朝时春雨淅淅沥沥下起来,冲刷着宫门口石缝里没扫干净的血痂。
男朋友晚上消失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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