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讲的话我应该会拉李飞跟李志中^_^。
第一面是在小镇没什么客流量的早餐店。李志中坐在塑料椅上小口喝豆浆,公文包被撑得鼓起:利氏在硅谷的投资项目、利太太外遇照片、茶餐厅优惠券、随身咖啡袋等等。侦探的身家活计都在里面,但也只是草率放在了背后。他推推眼镜儿,夹起一只小笼包准备蘸醋,有人突然从旁急速掠过差点桌连醋碟一块掀了。旧金山没有葱肉小笼,李志中惦念这口,回国后几乎每天都要来上一屉杀瘾,不吃没心情工作。他放下筷子,特殊职业习惯情绪不外露,用纸巾擦嘴时李志中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这个败坏了他工作心情却还在跟老板要两根油果子的男人:神情凌厉却逢西厢记的眉眼;白袖短裤练家子身材;看手表工资应该不高;鞋底是新泥,不知道在哪儿跑了整夜。
李志中认命式叹气,拿起公文包,离开前重新打包了早餐。小插曲到最后其实都只剩无关紧要四个字,正如他本人对外一直说的那位回洛杉矶娘家的太太没留下任何生活痕迹。侦探极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二人的牵绊不止于此。只是李志中没想到第二面会如此之快。半夜屋外瓢泼大雨,他躺在藤椅里读诗篇,中英文互译,蓝瓷杯里的牛奶已经见底。正等着困意,这时门被‘砰砰砰’急敲了五六下,开门时雨水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随即一副男人的身体倒入怀中。伤势看起来有点重,扔外面死了还得考虑担不担责,想到这儿李志中只好忍着生理性反胃把男人拖进屋内。
二两胳膊拖了个浑身都是精肉的,李志中坐着缓了半天,缓完从茶几拿手机准备报警,突然手腕被掣住。李飞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额头的血块被雨冲散糊了满脸。闪电劈过,李志中借着天光认出:噢,今天掀我醋碟的人。“别报警”,李志中听他喘着粗气,“外面还有人在。”什么人,黑社会吗,实话说你看上去比黑社会还危险。李志中把这句话嚼到天亮也没说出口,就这么稀里糊涂蜷在藤椅上眯了半宿。睡前他看到李飞找了个角落坐下,走路都很轻,尽量不弄脏地毯。瘦削流血的脸贴上了外祖父送他的那盆芭蕉,红与绿交错着成了李志中入梦前最后的颜色,睁眼时人已经走了。
如果说第一面仅仅是好奇,那第二面大概冲破了心里的某道闸口。要说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李志中据守人生二十几,真正能吸引他的却不是同党,不是比之精英更胜于蓝的佼佼者,而是刀尖上的那一滴泪。李志中开始摄手调查这个人,起初确实挺棘手,不过再严密的身份信息落到他这儿也能找出豁口:李飞,禁毒大队一员,唐吉坷德式的年轻警察,鲁莽、聪明,那天单枪匹马往毒窝取证,暴露后被一车人围追堵截挨了好几棍。这些信息在李志中来到警局门口与李飞主动和盘托出,甚至出门前特意喷了木质调香水,换上干净平易的卡其裤。面对李飞震惊防备的神情,李志中笑得很温和:警官,您那天有东西落在我家,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您去我家吃个饭。
那天只是正常的一餐饭,至于之后是如何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搞到床上,两个人都装作忘记了。李志中喜欢英国文学,喜欢威士忌与咖啡,喜欢划破皮革的刀刃。李飞犬属性更多一点,粘人也爱咬人,冰箱里常备汽水与酒精。看起来天生契合,职业也殊途同归,理性都必须完全压制另一方。所以性与爱慕再正常不过,危险吸引人却必须规避。塔寨村的水深不可测,李飞知道自己很难全身而退,李志中也明白,所以他们默契地从不挑明某些东西,即便身体已经辗转无数次。
空闲时他们会跟正常恋人一样,去超市采购零食,盖条薄毯一块儿追肥皂剧,趁着大太阳换洗四件套。某天李飞洗完澡出来毛巾掉床边,弯腰时才发现床头柜壁面有几行字。指腹的枪茧蹭过墨渍,李志中趴在他肩上,温柔地解释这些诗篇与见闻——李飞恍然惊觉,他对这个人几乎一无所知。可又是此时此刻,他却想真正拥有眼前这个人。“李志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李志中下意识应了声,然后听见李飞很小声说:我们在一起呗。话音刚落,雷声骤响,大夜弥天。李志中假装没听到,亲脸蛋儿问他刚刚说了什么。如自己所料,李飞没再说第二遍,只是把李志中搂到身前说明天陪我睡个懒觉,之后可能一段时间都见不上面了。李志中笑着说好,心脏却莫名发酸。
那天之后果然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见面,久到李志中都打算去住院处找人了,李飞终于在凌晨两点回了家。他一身雾气坐进沙发,罕见地没做任何别的事,只是无声又眷恋地摩挲李志中的后颈。李志中眨眨眼,撩起上衣正准备脱,李飞却抓住了他的手。掌心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没等回神,李飞已经捧住他的脸落下一吻,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了。
李志中盯着那扇再次紧闭的门,直到楼下车辆启动、远去。人一走,竭力克制的情绪轰然崩塌,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整杯威士忌灌下肚后,他鼓起勇气,抖着手低头摊开字条:
「别吃隔夜饭,少喝酒,生日礼物在书柜右手第二个抽屉。
黎明将近。
如果我能活下来,你就回答我上次的问题,好不好。——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