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去摘桃的。 桃园在城郊八里处，沿着一条黄土路蜿蜒而去。路两旁杂草丛生，蒲公英、狗尾草、车前子，各自占据一方天地。我提着竹篮，踩着晨露未干的草径，向桃园行去。 转过一道土坡，忽见一片紫色小花，星星点点地缀在路边。走近看时，原来是益母草。这草我认得，乡下人叫它"九重楼"，因它枝干一节节拔高，像是要登天似的。城里药铺常收它的叶子，说是能治妇人病。我向来只当它是药材，今日细看，倒也有几分风姿。 益母草的枝干极细，却挺得笔直，约莫半人高，顶端开着小紫花。那花极小，不及小指甲盖大，四瓣展开，中间吐出几丝白蕊。单看一朵，实在不起眼，但成片开着，便显出几分热闹来。风过处，整片益母草便摇曳起来，那细枝左摆右晃，却不折断，韧性得很。 最妙的是花间飞舞的白蝴蝶。不知是何品种，约莫铜钱大小，通体雪白，只在翅尖略染一点灰色。它们三三两两，在益母草间穿梭，时而停驻花上，时而追逐嬉戏。一只蝴蝶落在我眼前的益母草上，翅膀一开一合，露出底下淡青色的纹路。我屏住呼吸看它，它竟也不怕，只管低头吮吸花蜜。 桃园主人远远招呼我，说是早桃正熟。我应了一声，却不急着走，仍在益母草丛边驻足。晨光斜照过来，将草叶上的露珠映得晶莹剔透。一只蚂蚁沿着益母草的枝干攀爬，在花萼处稍作停留，又匆匆离去。这小小的生命世界，竟也如此忙碌。 后来我摘了满篮的桃。归途中，益母草依旧在风中摇曳，蝴蝶却少了许多。想是日头渐高，它们都躲到阴凉处去了。我掐了一枝益母草，带回家插在清水瓶里。不过半日，那花便蔫了，细枝也弯了腰。这才明白，有些美是带不走的，它只属于那片野地，那阵晨风，和那群白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