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春天,新疆迪化监狱,王震探监王恒升。
凛冽的春风裹挟着沙尘,抽打在新疆迪化(今乌鲁木齐)的脸上,刺骨的寒冷渗入骨髓。那一年,百姓们过得尤为艰难,取暖的燃料匮乏,许多人家只能烧尽最后的马粪来抵御严寒。 王震将军初到新疆,尚未熟悉当地情况,便深入民间,亲眼目睹了百姓的困苦,心中焦急万分。 他看到老乡们用匮乏的燃料勉强维持生计,年年都有冻死人的悲剧发生,心中无比沉重。当地官员无奈地解释说,天山脚下虽然煤炭资源丰富,但洋专家认定煤层埋藏过深,开采难度极大,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王震将军勃然大怒,将手中的冻硬的马粪重重摔在地上,掷地有声地说:“洋人做不到,我们共产党难道就做不到吗?”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新疆百姓用上自产的煤炭。 就在他为此事四处奔走之际,北京地质部部长李四光发来电报,推荐了一位专家——王恒升。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王恒升此刻正身陷迪化监狱。 这位曾留学瑞士,专攻矿床学,在国内享有盛誉的地质专家,因抗战时期与外国专家学术交流的信件往来,在1948年被冠以“通敌卖国”的罪名,判处了十六年徒刑。
在狱中度过的三年时光,磨去了他昔日意气风发的锐气,但他对地质学的执着却从未消减。他每日在牢房的墙壁上用石子描绘地层图,狱卒都以为他疯了。 王震将军得知王恒升的遭遇后,心中百感交集。 新疆急需煤炭,而这样一位顶尖人才却被囚禁,这让他深感惋惜。于是,他决定亲自去监狱探望王恒升。 第一次探监,王震带来了李四光的亲笔信;第二次,他请来了三位当年曾受到王恒升保护的地下党员为其作证;第三次,他直接将那些被当做“罪证”的学术信件拍在桌子上,大声质问:“老王,你看看,哪句话说你通敌卖国了?”
王恒升看着那些熟悉的信件,看到上面写着“学术交流”几个字,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委屈终于爆发,老泪纵横。 不久后,周恩来总理的批示到达新疆,王恒升的冤案得以昭雪。 出狱那天,王震将军亲自迎接,脱下身上的厚实羊皮袄披在王恒升身上,拍着他的肩膀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总指挥,我给你当副手!” 在六道湾勘探现场,王恒升展现出非凡的才能,即使在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中,他也能趴在冰冻的河面上,凭借经验判断地层走向。
三个月后,他们成功发现了储量达90万吨的巨大煤田,足以满足新疆全年的燃煤需求。 新疆百姓欢欣鼓舞,王震将军更是喜不自禁,亲自带领第一批运煤车辆,挨家挨户地将煤炭送到百姓手中。 此后,王恒升带领地质队员们奔波于昌吉、奎屯、哈密等地,甚至在阿尔金山经历了暴风雪的袭击,但他仍然坚持工作,最终发现了更大的煤田。 王震将军也与战士们一起挥汗挖煤,夜里则伏案研究地质图。
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六道湾煤矿不仅解决了新疆的燃煤问题,更重要的是,王震在矿区开办了夜校,聘请王恒升亲自授课,培养了一批本土的地质勘探和煤炭开采人才。 多年后,这些学员中涌现出许多优秀的工程师,其中一位维吾尔族小伙子马木提,更成为了新疆煤炭设计院的院长。 新疆的工业发展因此得到了极大的推动,八一钢铁厂用上了自产焦炭,十月汽车修理厂也制造出了新疆的第一台拖拉机。
1954年,王恒升因功调往西南地区工作,临行前,他将那幅在狱中绘制的地层图捐赠给了博物馆,图纸上“监号017”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多年以后,王震将军在党校讲课时,仍会提及此事,告诫学员们:“用人要看能力,不能只看档案。” 如今,天山脚下,炊烟袅袅,人们常常想起那个特殊的年份,想起王将军亲自送煤的场景。 两位“倔老头”的故事,早已融入了新疆的煤火,温暖了一代又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