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梳女 文/半岛诗人 岭南的烈阳下,曾有一群女子,将青丝挽成一种宣言。乌亮的发簪斜斜插定,便如一枚银亮的界碑,冷冷划开宿命的疆域。她们用一枚簪子,便钉住了滚滚红尘里为他人妇为他人母的千年定数。 那双手,原该拈针引线绣鸳鸯枕的,却偏要去摇橹、缫丝、踩水车。指尖磨出粗茧,骨节生硬如竹根,在桑基鱼塘间,在蒸汽弥漫的缫丝厂里,在颠簸出海的渔船上,硬生生为自己挣下一份“不靠人”的立锥之地。汗珠砸在滚烫的甲板或冰冷的丝车上,碎成银钱,那叮当声响,便是她们自由的韵脚。 世人的眼光是带刺的藤蔓,闲言碎语是咸涩的海风,终年侵蚀着她们单薄的屋宇。她们偏是倔强,聚于“姑婆屋”中,将彼此认作骨肉。没有花烛映照,她们便以姐妹情谊为灯,相互扶持着,照亮了那些没有丈夫、没有子嗣的漫漫长夜。一碗共食的糖水,一声病榻前的轻唤,便是她们对抗孤寒的微火与厚盾。 她们把毕生的心血,熬成浓稠的甜蜜。那甜,并非为了某个冠以夫姓的香火,亦非为博取身后虚名。她们将血汗换来的银钱,慷慨地铺向家乡的石板路、渡口的桥梁、村塾的窗棂。当稚子踏过她们捐建的石桥去学堂,当乡人行走在她们出资铺设的长街,她们的名字或许无人刻碑,但那份温热与力量,已悄然融入故土的肌理血脉,成为最沉默也最坚韧的基石。 最终,当她们在姑婆屋中静静老去,那根磨得光滑的银簪依旧紧贴着头骨。它已不仅是发髻的支撑,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信念图腾,她们以发簪为矛,刺穿了世代为女性设下的囚笼;以一生的孤清自守,在世俗的铜墙铁壁上,凿开了一道属于女性自主的、微弱却不容湮灭的光痕。那光痕,是她们留在人间最锋利的眉批。
自梳女 文/半岛诗人 岭南的烈阳下,曾有一群女子,将青丝挽成一种宣言。乌亮的发
无冕诗人文化
2025-06-06 20: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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