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空调师傅刚从梯子下来，汗津津的额头正用手背胡乱擦着。他拧开杯盖准备喝口水，女主人的声音悠悠飘过来：“哎，师傅，反正也忙完了，顺手帮我把阳台那个晾衣架子也固定上吧。” 师傅眼都没抬，吐出俩字：“200。”女主人立时眉头一皱：“什么？就固定几颗螺丝也值两百？这还顺道的事儿哩！” 安空调是安空调，装晾衣架是装晾衣架——风马牛岂能强相及？人家带着冷气机的箱子与工具箱进门，心头盘算的是调校角铁、排布铜管，谁曾想还预备了对付另一项手艺的材料与工夫？那一句理所当然的“顺手”，仿佛空调外机呼出的热浪，沉沉压在师傅肩头。 其实人心是条山溪，温柔待它才哗哗流淌。若当时温言一句：“师傅，您这手艺真是灵快。不知能不能劳您大驾搭个手，把这架子钉墙上？我给您另算茶水钱！”——这般话语，即便要掏的钱可能也还是这二百元，结果能一样么？ 人心微妙便是如此。那点不情不愿的“顺手”二字，便如利刺横生枝蔓，原本平常的请求也突然变得扎手。师傅常年穿街走巷，对那点“顺带”的心思早是明灯一般，只消瞥一眼那女主人的神情姿态，就知这要求背后的轻视分量：好像工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本就是为了填满他人所有缝隙预备的——即便钱不少给，这口闷气却盘亘于心。那“顺手”的漫不经心，已将人之尊严抹了个干干净净。 人与人之间，原有一条纤细的丝线维系理解。那声刺耳的“顺手”不是轻轻一滑，而是挥手斩断这珍贵之物。下一次你开口“搭把手”时，不妨缓些气息，把那轻飘飘的“顺便”换成一句温暖的“有劳”——有时我们未曾觉察，正是这种言语里包裹的尊重与自觉，才能为彼此的心愿搭起一座能通行的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