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面具之下

城市的霓虹透过五星级酒店的落地窗，在刘洋身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他刚刚送走一位新认识的“女友”，一位对艺术品投资颇感兴趣的画廊经理。今晚的晚餐很完美，他的谈吐、他对现代艺术的“见解”、他适时流露出的欣赏与孤独感，都精准地击中了目标。

此刻，他脸上那种深情和温和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机械的平静。他走到书桌前，打开一台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笔记本电脑，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整齐排列着多个文档：《目标分析与分类》、《关系推进周期表》、《话术库与应急回应》、《资金通道管理与安全撤离》……这是他十几年“职业生涯”的心血结晶，一部不断更新迭代的“工作手册”。

他点开一个名为“近期目标跟进”的文档，熟练地更新着几位女性的信息：

画廊经理（编号W-07）： 关系阶段：深度情感建立。信任度：85%。潜在价值评估：高（可尝试艺术品共同投资或画廊扩建项目）。下一步：计划周末参观私人艺术展，进一步巩固“志同道合”形象。

小学教师张薇（旧目标，已休眠）： 状态：已撤离。收获：18.5万。备注：警惕性强，撤离后无异常联系。

酒店前台小卉（编号H-04）： 状态：已撤离。收获：4.5万。备注：家庭警惕性一般，反应速度较慢，可利用价值已榨干。

敲下这些冰冷的文字时，他的内心没有任何波澜。对他而言，这些女性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个代号，一项项需要完成的任务指标。情感？那不过是达成目标的工具，一种高效的成本投入。他早已摒弃了这种“无用”且“危险”的情绪。

他的思绪偶尔会飘回很久以前，或许与他的第一段婚姻有关。那段婚姻可能并非以欺骗开始，但结局定然不甚美好。具体细节已模糊，但留下的核心认知却刻骨铭心：感情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承诺是空头支票，人与人之间本质是价值利用。与其被伤害，不如主动掌控，将情感变为武器。

他将自己的“事业”视为一场高智商游戏。警方、社会规则、那些渴爱的心，都是游戏里的NPC和关卡。每一次成功接近目标、建立信任、获取钱财并安全撤离，都是一次完美的通关。他从中获得的不是物质的满足——虽然金钱是重要的记分牌——更是一种智力上的优越感和掌控欲。看着那些在社会规则中看起来体面、聪明的女性，在他编织的情网里迷失、奉献一切，让他有一种置身事外的、上帝般的快感。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那位画廊经理发来的晚安信息，附带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刘洋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计谋得逞的确认。他没有立刻回复，根据《工作手册》的指导，适当的延迟回复可以增加对方的期待感和投入度。

他切换到另一个社交软件界面，那里还有一位刚匹配上的年轻设计师。他用了另一套说辞，另一个略有差异的“刘洋”身份——自由摄影师，热爱旅行，寻找灵魂伴侣。他需要同时维系多个“剧情线”，管理不同的身份背景、喜好厌恶、行程安排，不能有丝毫差错。这需要极强的记忆力、逻辑规划和情绪切换能力。对他而言，这就像同时下几盘棋，每一步都需计算，乐在其中。

他的冷漠深入骨髓。他从不留恋，也从不愧疚。在他眼里，那些受害者并非无辜，她们的“愚蠢”和“贪婪”（对爱、对稳定生活的渴望被他扭曲地归为此类）才是她们上当的根本原因。他甚至有一套自洽的逻辑：他帮她们认清了现实的残酷和情感的虚幻，她们付出的钱财，不过是学费而已。

窗外，城市依旧灯火辉煌，映照着无数悲欢离合。而在酒店房间这片孤立的奢华空间里，刘洋就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蜘蛛，冷静地编织着一张张无形的情网，等待下一个飞蛾扑火的猎物。他享受这种隐藏在人群之中，操控他人情感与命运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才是这个看似有序世界背后，真正的掌控者。

只是，他并不知道，林芳警官手中的那张网，也正在悄然收紧，即将触及他精心隐藏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