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日午后，河北石家庄的老旧社区里，蝉鸣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
18岁的韩雨薇坐在一台缺了空格键的老电脑前，手指悬在键盘上，准考证号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却迟迟不敢按下查询键。
母亲孙梅兰攥着洗得发白的毛巾，声音颤抖：“薇薇，要不妈先给你倒杯水压压惊？”
父亲韩建国坐在沙发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低声安慰：“丫头，别慌，你高三熬的那些夜，爸都记着呢。”
一家三口的目光紧紧锁在屏幕上，等待着高考成绩揭晓的那一刻，梦想似乎触手可及。
韩雨薇深吸一口气，终于按下查询键，屏幕上的加载图标缓缓转动，像在牵动每个人的心弦。
719分，全省第一！喜悦瞬间淹没客厅，可当她坚定报考国防科技大学时，却未料到，一场关于政审的风波正悄然逼近，将她的国防梦推向未知的悬崖。
01
6月25日下午三点左右，18岁的韩雨薇坐在那台老旧的电脑前，手指悬在键盘上那个缺了空格键的位置，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放轻了。
孙梅兰说着要去倒水，但她的脚步却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好像这样就能提前预知到分数结果一样。
韩雨薇侧过头去看母亲，发现孙梅兰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充满了紧张。
对面那张旧沙发上，父亲韩建国坐得笔直，双手压在膝盖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看起来格外用力。
“丫头，别紧张成这样。”
他盯着屏幕，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的目光就像焊在了屏幕上，连眨眼的功夫都不舍得浪费，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女儿课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和笔记，背后藏着多少个挑灯夜读的漫长黄昏。
韩雨薇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了片刻，才慢慢落下，将那个背得滚瓜烂熟的准考证号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敲进输入框里。
“爸，妈，我输入完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按下“查询”按钮的那一瞬间，她突然闭紧了眼睛，手指死死攥住桌角的边缘。
“怎么还没反应呢？”
韩雨薇能感觉到母亲的胳膊在微微颤抖，那颤抖甚至传导到了自己的身体上，让她跟着晃动了一下。
屏幕上的加载图标转了一圈又一圈，那个白色的圆圈在蓝色的背景中显得特别刺眼，让人心里越来越慌。
韩建国站起身来，走到电脑旁边，弯下腰仔细盯着屏幕，他的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什么。
“可能是网速太慢了，我去把路由器重启一下试试。”
他说着就要转身往阳台走，刚迈出一步，韩雨薇突然叫住了他。
“爸！出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唰”地转回屏幕上，最先显示出来的科目是语文成绩，是128分。
孙梅兰长舒了一口气，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欣喜的味道。
“语文考得真不错！你平时模拟考试语文总是在115分左右，这次超了这么多，肯定是平时积累的阅读理解帮了大忙！”
韩建国也点点头，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嗯，语文128分，这是个好开头，稳扎稳打。”
很快，各科成绩像流水一样依次跳了出来，数学150分，英语145分，理科综合296分，最后一行赫然显示“总分719”几个黑体字，在屏幕上亮得让人眼花。
“719分！”
“天哪！719分！这在咱们河北全省绝对是前几名，简直太了不起了！”
孙梅兰扑到屏幕前，用手指一个一个地点着那些数字仔细核对。
“语文128，数学150，英语145，理综296，加起来就是719，没错，一点没错！”
她的眼泪“啪嗒”一声滴在了键盘上，晕开了一小片湿痕，顺着按键的缝隙慢慢往下渗去。
韩雨薇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页面下方突然弹出一行小字：“全省理科排名：1”。
她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爸！妈！我是全省第一名！”
这句话就像一颗炸弹，在客厅里炸开，先是瞬间的安静，然后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和喧闹声。
韩建国愣了足足两秒钟，突然伸手将女儿紧紧抱住，那粗糙的手掌拍打在女儿的后背上，老茧摩擦着校服布料的声音中，藏着他半辈子积累的激动和骄傲。
“好样的！我的丫头！真是太棒了！”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反复说着同样的话，手掌还在不停地拍打着女儿的背，仿佛要将所有的自豪都通过这个动作传递给她。
“我就知道她行得通！她高三每天学到半夜两三点，我半夜起来给她热杯牛奶，总看到她在埋头写题，有一次模拟考没发挥好，她躲在房间里偷偷哭，说‘妈，我怕让你失望了’，我就安慰她说‘你尽力了就行，妈永远支持你’……现在好了，全省第一，这下子全家都扬眉吐气了！”
02
这个好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社区，邻居们闻讯纷纷赶来道贺。
三楼的老李头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手里拎着两箱牛奶，还拿着他连夜写好的一卷宣纸，那是他亲手写的“鹏程万里”四个大字。
老李头是退休的语文老师，一手字写得龙飞凤舞，平时很少给人题字，这次却特意熬夜写了两个版本，一个给韩雨薇，一个打算贴在社区的公告栏上，让大家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薇薇啊，大爷我教书四十多年，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勤奋又善良的孩子，你高三时还帮我整理那些发黄的老照片，陪我聊天解闷，比我亲孙子还孝顺，现在考了全省第一，大爷心里比谁都高兴，为你骄傲！”
客厅里正热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汽车喇叭的“嘀嘀”两声，打破了屋内的欢声笑语，刘婶探头往外一看，笑着喊道。
“是学校的车子！校长和刘老师来了，大家快让让！”
大家赶紧往门口让开，只见校长穿着整齐的西装，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艳的向日葵，花瓣金黄得像洒满了阳光，班主任刘老师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红色的荣誉证书，脸上笑意满满。
“韩雨薇！恭喜你取得这么优秀的成绩！”
校长一进门就笑着鼓起掌来，声音洪亮有力，充满了喜悦。
“我刚从教育局那边回来，局长亲自给我打电话，说你是咱们市今年的理科状元，更是全省理科第一名，咱们学校建校五十多年，你是第一个全省状元，你给全校争了大光了！”
他把那束向日葵递到韩雨薇手里，花瓣上的水珠落在她的手背上，凉凉的，带着一丝清新。
刘老师也走上前，将荣誉证书郑重递给韩雨薇。
“这是学校专门给你颁发的‘优秀毕业生’证书，还有一笔五千元的奖学金，下周就会转到你的银行卡里，对了，学校希望你下周一能回学校一趟，给学弟学妹们分享一下你的学习经验，你觉得怎么样？”
韩雨薇捧着鲜花和证书，脸颊微微泛红，手指轻轻摩挲着证书上烫金的字体，感觉心里暖暖的。
“谢谢校长，谢谢刘老师，我很愿意去分享，能帮助到学弟学妹们，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对了，韩雨薇，以你的这个分数，清华北大随便挑，你志愿打算报哪所大学？如果需要帮忙联系招生办的老师，学校都可以安排。”
校长的话音一转，眼里满是期待的神色，这句话让客厅里的气氛稍稍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韩雨薇身上。
孙梅兰悄悄拉了拉女儿的衣角，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她之前私下跟女儿说过，希望她报师范大学，当老师工作稳定又体面，不用太辛苦。
韩建国也看着女儿，没出声，但他的拳头在暗中悄悄握紧了，似乎在等待她的决定。
韩雨薇攥着鲜花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些，还没等她开口，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03
那是她的表哥赵阳，他穿着武装部的橄榄绿制服，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手里提着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一进门就笑着大喊。
“薇薇！全省第一的消息，我在单位都听说了，同事们羡慕得不行，都问我是不是我家出了个超级学霸，让我快点回来沾沾喜气！”
他看到校长和刘老师在，连忙立正敬了个礼，然后转向韩雨薇，从帆布包里取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本《国防基础知识读本》和一枚精致的金属校徽，校徽上刻着“国防科技大学”六个字，边缘光滑得能反光。
“哥早就跟你说过，你这理科头脑这么强，就该去国防科技大学深造。”
赵阳把手册和校徽递到韩雨薇手里，翻开手册指着里面的内容给她看。
“你瞧这个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能学到人工智能和网络安全的技术，将来毕业了就能参与守护国家网络安全的项目，多有责任感和使命感啊，还有航空宇航科学与技术专业，能加入卫星和导弹的研发团队，都是直接为国家造出实打实‘硬家伙’的领域，干起来特别有成就感！”
韩雨薇接过手册和校徽，手指轻轻摩挲着校徽上的精细纹路，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充满了向往。
“校长，爸妈，我想报国防科技大学，计算机专业的那种，能学网络安全方向的。”
“国防科技大学？”
孙梅兰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重重磕在茶几上，茶水溅了出来，她赶紧用纸巾去擦拭，声音里满是担忧和不舍。
“薇薇，那可是军事院校啊，我听说里面的训练特别严格，每天要早起跑操，还要学一大堆高难度的专业课，你一个女孩子家，能吃得消那些苦吗？而且你手腕上那道疤痕，要是训练时不小心磕碰到了怎么办，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韩雨薇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去年帮社区王婆婆搬花盆时不小心被碎瓷片划伤的，王婆婆腿脚不便，儿子常年在外打工，韩雨薇每周都会去帮她买菜打扫卫生，那天花盆突然滑落，她本能地伸手去接，结果被边缘的尖锐部分划破了皮肤，鲜血直流。
王婆婆当时吓得直掉眼泪，她却笑着安慰说“没事奶奶，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您别担心”。
韩建国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走到女儿身边，弯腰看着她手里的那本手册，声音比平时沉稳了许多，但透着明显的关切。
“丫头，你考了全省第一，清华北大的大门对你敞开着，那里的条件多好啊，图书馆宽敞明亮，老师都是顶尖专家，毕业后不管继续读研还是找工作，都比国防科大轻松自在得多，国防科大听着就很辛苦，将来可能要派到偏远地区工作，爸妈年纪大了，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在外头。”
孙梅兰听到丈夫提起这个，眼圈一下子红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薇薇，妈不是不支持你追梦，妈就是太担心你了，你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大苦，去了国防科大要是觉得委屈了怎么办，要是半夜想家了哭鼻子怎么办，妈的心都碎了。”
客厅里的气氛顿时沉重起来，刘婶想开口劝慰，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老李头叹了口气，摸了摸手里的那卷宣纸，也没插话，只是默默看着。
校长见状，突然笑了笑，打破了这份沉闷。
“老韩，孙姐，你们两位别太担心了，我有个学生，三年前也考上了国防科技大学，现在在学校里成绩拔尖，还拿到了国家级的科研奖学金，国防科技大学训练虽然严格，但教学和科研水平都是国内一流的，韩雨薇这孩子责任心强又肯吃苦，去那里正好能发挥她的长处，大展拳脚。”
04
韩雨薇看着父母那担忧的眼神，把手册翻到了介绍学员日常生活的页面，那上面有学员们在实验室埋头实验、在操场上挥汗训练的照片，每张照片里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坚定的笑容和满足。
“爸，妈，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才这么决定的。”
她的声音很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人听了心里一暖。
“高二去国防教育基地参观的时候，我看到那些科研人员研发出的网络安全系统，能有效阻挡境外黑客的入侵，保护国家的重要数据和基础设施，当时我就暗下决心，如果我能学好计算机，将来也要参与这样的项目，为守护国家的网络空间出一份力。”
赵阳也赶紧帮腔劝说，语气诚恳而有力。
“叔叔，阿姨，我在武装部工作这么多年，经常接触国防科大的毕业生，他们有的去了国家科研院所，研发出更精准的雷达系统，能在几百公里外提前预警不明目标，为边境安全加了一道坚固的防护网；有的进了部队，帮助改进武器装备，让战士们在训练和任务中更安全可靠；还有的去了网络安全部门，成功挡住了无数次境外网络攻击，保护了国家核心数据和老百姓的个人信息安全，这些故事我都听过无数遍，韩雨薇去了那里，绝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
6月28日清晨，阳光刚刚洒满石家庄老社区的低矮围墙，韩雨薇就早早坐在电脑前，键盘上那个缺角的空格键已经被她用透明胶带简单修补了一下，手指落下时多了一份郑重其事的感觉。
志愿填报系统刚刚开通，她盯着“第一志愿”那一栏，没有一丝犹豫就敲入了“国防科技大学”，选专业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最终选择了“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网络安全方向）”。
“就这个专业了。”
她对着屏幕轻声自语，手指轻轻拂过专业介绍中“守护国家网络空间安全”那几个字，想起高二在国防教育基地听工程师讲“当今的网络战场和传统的枪林弹雨战场一样凶险，国家需要更多技术守护者”。
填完志愿后，她截图保存下来，直接设成了手机壁纸，背景是去年社区反诈宣传活动时拍的一张照片，她穿着红色的志愿者马甲，正弯腰帮老李头在手机上安装反诈APP，阳光洒在她笑弯的眼睛上，温暖而明亮。
韩建国揣着户口本和身份证，骑着他那辆用了五年的电动车去了辖区武装部，车筐里放着一个布袋，里面塞满了韩雨薇从小到大的各种奖状，从“三好学生”到“社区优秀志愿者”，每一张都叠得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
负责政审材料对接的是赵阳的同事王干事，见他进来，立刻起身迎接。
“老韩，来送雨薇的政审材料吧？全省第一报考国防科大，这可是咱们区的骄傲大事，全单位都为她自豪！”
“可不是嘛，这孩子从小就心系国家，上次社区放国防纪录片，她非拉着我看完三遍，说长大也要参与造那些保护国家的硬核装备。”
韩建国把材料递过去，语气中藏不住的自豪像一股暖流。
他指着奖状上“优秀志愿者”的字样，继续说。
“你看，她经常帮社区老人送药、铲雪，王婆婆腿脚不好，她每周都去买菜帮忙，人品端正，从没出过岔子。”
王干事翻看着材料，笑着点头表示认可。
“我知道，赵阳都跟我提过了，雨薇这孩子我也有印象，去年武装部办国防宣传，她主动帮着分发手册，向居民讲解征兵政策，特别认真负责，你家三代人都是清白本分，你自己当保安五年，去年还抓获过偷电动车的嫌疑人，被评为‘优秀保安’，政审绝对没问题。”
他迅速核对了所有信息，在表格上签了字。
“材料我马上往上报，让雨薇安心准备体测，有任何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05
从武装部出来，韩建国又拐去社区居委会，孙主任早把表现证明准备好了，红章盖得端端正正，没有一丝偏差。
“老韩，你瞧这证明上写的，雨薇参与义务植树、帮独居老人扛树苗、主动清扫积雪，都是有据可查的事，我还找了三位居民签字作证，绝对铁板钉钉。”
她把证明递过来，还加了一句。
“如果国防科大需要补充什么，居委会随时开具，这孩子这么优秀，配得上最好的学校和机会。”
7月5日，韩雨薇跟着父亲去石家庄参加国防科大的体测和面试，她穿了一身新买的运动服，鞋子是孙梅兰前一天特意去商场挑选的，鞋底柔软舒适。
“体测有800米长跑，穿这个鞋不会磨脚，上次你练跑步时鞋子不合脚，脚底起泡了，这次可不能再出岔子。”
韩建国的包里塞满了巧克力、矿泉水和小毛巾，一路上不停叮嘱。
“跑不动的时候就调整节奏，别逞强，体测过关就行，咱们不跟别人比速度，只求稳稳当当。”
体测场地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大多是身穿运动服的男生，女生人数很少，显得格外稀少。
韩雨薇排队等待时，旁边一个男生看到她手里拿着国防科大的招生简章，好奇地问。
“同学，你也报计算机专业吗？我听说这个专业的体测标准挺高的，800米要控制在3分钟以内才算及格。”
“我平时在学校晨跑5圈都没觉得累，这次肯定没问题。”
韩雨薇笑了笑，想起每天早上绕操场跑步的习惯，班主任刘老师总夸她“你的耐力这么好，去当长跑运动员都绰绰有余”。
800米跑开始了，枪声一响，韩雨薇就全力冲了出去，风在耳边呼啸，她脑海中回荡着高三跑操时体育老师的话“把每一步都当成最后一步，才能真正拼尽全力，不留遗憾”。
冲过终点线时，计时器显示2分34秒，比及格线快了11秒，体测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赞许道。
“小姑娘耐力惊人，很适合国防科大的训练环境，继续保持。”
面试一结束，韩雨薇就跑出去抱住门外等候的韩建国，声音里满是兴奋和雀跃。
“爸！面试官说希望能在国防科大见到我，他们还夸我有强烈的家国情怀，是个潜力苗子！”
韩建国拍着女儿的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就知道我闺女最棒！走，爸带你去吃石家庄的驴肉火烧，再给你买个你最爱的草莓蛋糕庆祝一下！”
06
从石家庄体测面试回来后，韩雨薇的书桌上多了两样新东西，一张从网上打印的国防科大校园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了“计算机学院”“训练场”“图书馆”等关键位置；还有一个小日历，她每天早上都会在当天的日期上画一个小小的军徽图案，计算着距离收到录取通知书还有多少天。
她还从赵阳那里借来了《计算机网络安全入门》，每天晚上坚持看两章，遇到难题就记在笔记本上，等表哥周末回家时当面请教。
孙梅兰看她这么投入，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她煮核桃黑米粥，说“多补补脑子，将来搞科研需要灵光一闪的聪明劲儿”。
韩建国则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小区快递柜转一圈，生怕错过了那份期待已久的录取通知书。
但是眼看着7月中旬过去了，身边的同学陆续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同桌王玲考了685分，收到河北大学的录取书，兴奋地在朋友圈晒了照片，配文“梦想成真，终于等到这一天”。
前桌的刘明考了655分，拿到河北师范大学的通知书，给韩雨薇发消息说“等你来石家庄上学，我带你逛裕彤体育中心的夜市，吃遍所有小吃摊”。
只有韩雨薇的快递柜每次打开都是空荡荡的，手机也没收到任何相关的短信或推送，让她心里越来越没底。
“爸，国防科大的通知书是不是寄送时间比较晚啊？”
韩雨薇坐在电脑前，不停刷新着录取查询页面，语气中满是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那里有个去年算物理题时被钢笔戳出的小坑。
韩建国给女儿倒了杯热牛奶，强作镇定地安慰。
“军校的录取流程复杂，体测面试政审一步步走，肯定比普通学校慢，你姑姑家的表哥去年考军校，也是7月底才收到，再等等，肯定没问题。”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悄悄走到阳台，给武装部的王干事打了个电话，声音压得低低的。
“老韩，雨薇的材料还在上级审核中，政审环节今年比往年严一些，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你别太急，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7月22日，班主任刘老师打来电话，语气明显有些着急。
“韩雨薇，你还没收到通知书？咱们学校报国防科大的两个男生，昨天都拿到了，你赶紧给招生办打电话问问，别是哪里出了纰漏，你这么优秀，没道理卡在这里。”
韩雨薇挂断电话，手都在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国防科大招生办的热线，接电话的是李老师。
“李老师您好，我是韩雨薇，想咨询一下我的录取结果出来了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李老师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韩雨薇同学，很遗憾地通知你，你的政审没有通过，学校无法录取你。”
“什么？”
韩雨薇的声音一下子颤抖起来，眼泪瞬间涌上眼眶，滴落在桌前的校园地图上，把“计算机学院”几个字晕染模糊了。
“为什么啊？我家没人犯罪，我自己也没违反纪律，还做了很多社区志愿服务，怎么政审就不通过了？”
“具体原因属于国防院校政审的保密规定，不便对外透露。”
李老师的语气毫无起伏，像在念一份公文。
“建议你尽快填报征集志愿，你的分数这么高，还有很多顶尖学校可选，别耽误了后续录取机会。”
电话“咔嗒”一声断了，韩雨薇呆坐在椅子上，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裂开了一道细缝，那手机是中考时父母送的礼物，用了三年，背面还贴着她亲手画的小军徽贴纸，现在看起来格外狼狈。
厨房里传来孙梅兰切菜的声音，但此刻在韩雨薇耳中，却像隔着厚厚的棉花墙，模糊而遥远。
“薇薇，饭快做好了，你要不要先吃块西瓜解解暑？”
孙梅兰端着果盘走出来，看到女儿眼睛红肿，手机摔在地上，立刻冲过去蹲下。
“怎么了宝贝？手机怎么摔坏了？是不是录取通知书终于来了？”
韩雨薇抬起头，眼泪像决堤的洪水，顺着脸颊往下掉，一句话都哽咽着说不出口。
孙梅兰心里一沉，赶紧蹲下来握住女儿的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告诉妈啊，别让我干着急！”
“妈……国防科大……说我政审没过，不录取我了。”
07
韩雨薇的声音很小，却像一道惊雷，炸得孙梅兰脑子嗡嗡直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孙梅兰手里的果盘“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西瓜块滚得到处都是，红瓤四溅。
“咱们家干干净净的，你还帮王婆婆送药、帮老李头铲雪，怎么可能政审不过？肯定是搞错了！你快再给李老师打个电话问清楚！”
韩建国刚好从外面买菜回来，手里提着新鲜的鲫鱼，他听说女儿可能快收到通知书了，想着做一锅她最爱的鲫鱼豆腐汤庆祝。
听到母女俩的哭声，他赶紧放下鱼篮子，冲进客厅。
“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们了？”
“老韩！雨薇政审没过，国防科大不收她了！”
孙梅兰哭着扑到丈夫怀里，声音断断续续。
“咱们家没做过亏心事，雨薇那么乖巧懂事，怎么会这样，太不公平了！”
韩建国愣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他捡起地上的手机，擦掉上面的泪痕，重新拨通招生办的电话，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
“李老师！我是韩雨薇的父亲韩建国！为什么我女儿政审不过关？我们家三代人都是老实本分的，我当保安五年没出过差错，雨薇还被评为‘社区优秀志愿者’，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韩先生，政审结果是上级部门严格审核出来的，具体原因无法透露，学校只是按照规定执行。”
李老师的语气依旧冷淡，没有任何松动。
“如果你对结果有疑问，可以向相关渠道申诉，但学校这边无法修改决定。”
“无法透露？无法修改？这算什么道理？”
韩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吼出来的，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我女儿考了719分！全省第一！她一心想为国家贡献力量，你们凭什么说不录取就不录取？这对她公平吗，对我们全家公平吗？”
“韩先生，请保持冷静。”
李老师的声音中多了一丝不耐烦。
“国防院校政审有非常严格的标准，不仅仅看成绩和志愿活动，不符合就无法录取，这是铁的纪律。”
电话断了，韩建国气得将手机重重摔在沙发上，屏幕彻底黑屏了，再也亮不起来。
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带着无力的回响，嘴里反复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梅兰瘫坐在地上，抱着女儿痛哭。
“薇薇，妈对不起你，是不是妈以前哪里没做好，拖累了你？要不咱们去申诉吧，找武装部的人帮忙，肯定能说清楚的！”
韩雨薇摇了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校园地图，手指轻轻抚摸着“计算机学院”的字样，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疼得喘不过气。
她想起高二在国防教育基地的誓言，想起面试时对教授说的“要为国家网络安全贡献力量”，想起表弟韩小宝说“要跟你一起考国防科大造坦克”，可现在，一切都像镜花水月，碎得彻底。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韩建国以为是邻居来串门，没好气地去开门，却看到赵阳穿着制服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神色凝重。
“表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韩雨薇抬起哭肿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像被风沙磨砺过。
赵阳跨进门槛，目光扫过客厅的狼藉景象，摔坏的手机、散落一地的西瓜块、母女俩红肿的眼眶，一切都让他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块大石头。
他把文件袋握得更紧了，声音尽量放柔和，轻声说。
“叔叔，阿姨，薇薇，我刚在武装部听到这个消息，没敢耽搁，马上开车过来了，咱们得想办法。”
韩建国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火气，但声音还是忍不住提高了些。
“赵阳，你在武装部上班，你给叔叔说句实话，国防科大到底为什么拒了薇薇的政审？咱们家三代人都是老实巴交的，薇薇从小帮社区干活，没一点污点，怎么就不符合标准了，这说不过去啊！”
孙梅兰也从地上爬起来，抓住赵阳的胳膊，指关节用力得发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是啊赵阳，你帮阿姨问问清楚，是不是材料哪里填错了？薇薇为了这个志愿，熬了多少个通宵黑夜，你是知道的，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刷掉，太委屈孩子了！”
08
赵阳看着眼前这一家子的模样，喉结滚动了几下，先扶孙梅兰坐到沙发上，才慢慢开口解释。
“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难受，我比你们还着急，薇薇的事一传到单位，我就去查了整个政审流程，可是……”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为难。
“政审的审核细节是高度保密的，就连我们武装部内部，也只能看到‘审核未通过’的最终结果，根本看不到背后的具体原因，这规定太严了。”
“保密？孩子的前途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用保密两个字就打发？”
韩建国猛地一拍茶几，茶杯都震得叮当作响，声音中满是愤慨。
“连个拒绝的理由都不肯说，这让我们一家人怎么咽下这口气，怎么甘心接受？”
韩雨薇坐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桌的木纹，眼泪还在悄无声息地往下掉，湿了衣领。
她抬起头看向赵阳，声音沙哑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
“表哥，是不是我自己哪里做得不对？面试时我是不是回答得不够好？还是体测项目有哪项没过关？”
“绝对不是你的问题！”
赵阳立刻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薇薇，你的体测成绩我特意去调了档案，800米跑比标准线快了11秒，所有项目都优秀过关；面试反馈我也通过关系问了，面试官一致评价你有深厚的家国情怀，是国防科大需要的优质苗子，体测和面试环节肯定没毛病，问题一定卡在政审材料的某个隐秘环节上。”
“材料环节？”
孙梅兰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说。
“我们交上去的材料可齐全了，无犯罪记录证明、社区表现证明、户口本复印件，一样不落，怎么会出问题？难道社区开的证明分量不够？”
“社区证明绝对管用，孙主任是看着薇薇长大的，那些事迹都是实打实的。”
赵阳皱紧眉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文件袋，思考着。
“我估计可能是某个亲属的信息需要额外核实，毕竟国防院校政审要追溯三代人，涉及范围广，说不定哪个环节的资料需要补充，却没及时跟进。”
韩建国愣了一下，嘴里念叨着“三代人”。
“三代……你爷爷是老党员，你奶奶是农村妇女，你大伯在外打工，你姑姑是中学老师，我这边的亲戚全是农民，没一个沾过边，怎么就需要核实了？”
“叔叔，不是说亲戚有违法记录。”
赵阳赶紧解释，声音温和。
“有时候可能是档案登记的小问题，比如早年的户籍迁移没更新完整，或者某个亲属的工作单位描述不够精确，这些小细节都可能触发复核，但现在招生办那边死咬着不松口，我们也不知道确切是哪一块卡住了。”
韩雨薇听到“档案登记有误”，心里微微一动，想起去年帮爷爷迁户口时，派出所工作人员说过“老户籍档案有些模糊，需要时间慢慢对账”。
她抬头问赵阳。
“表哥，会不会是爷爷的户籍档案有模糊点？去年迁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就是这么说的。”
赵阳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有可能，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政审审核内容太宽泛了，除了亲属档案，还有个人的社会活动记录、奖惩档案，甚至日常言行举止的综合评价，任何一个疑点都可能导致审核卡壳或直接否决。”
“言行评价？”
孙梅兰听得更慌了，声音颤抖。
“薇薇在学校乖得像小猫，从不跟同学吵架，还经常帮别人补课，怎么可能在言行上出问题？”
“阿姨，我不是怀疑薇薇。”
赵阳连忙安抚，语气温柔。
“我是说政审会综合很多隐形指标，比如学校老师的书面评语、社区居民的口头反馈，这些我们平时看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某个细节需要进一步佐证。”
韩建国沉默下来，他靠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心里像压了千斤重担，喘不过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
“那现在该怎么办？招生办说决定不能改，咱们就这么认命？”
“不能就这么认了！”
赵阳把文件袋放到茶几上，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叠表格，声音坚定。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我已经帮薇薇提交了政审复核申请，这是正式的复核表格，需要我们紧急补充一些材料，比如薇薇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获奖证书、老师的详细推荐信、社区居民的联名证明，还有所有亲属的最新户籍和工作信息，只要材料补齐，证明我们全家符合要求，复核通过的几率就大多了。”
09
孙梅兰赶紧抢过表格，像抓住救命的浮木。
“要补什么材料，你尽管说，我们现在就行动！薇薇的奖状全在抽屉里，老师的推荐信我明天一早就去学校求刘老师写，居民联名证明我这就出门敲门去请邻居帮忙！”
韩雨薇看着表格上“复核申请”四个醒目的大字，眼泪渐渐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重燃的希望。
她伸手拿起一支笔，手指虽还微微颤抖，却带着坚定的力量说。
“表哥，我跟你一起准备这些材料，不管原因是什么，我都要弄清楚，我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我的国防梦想。”
赵阳看着一家人眼中重新点亮的火苗，重重地点点头。
“好！我们齐心协力，一起准备！明天我就把材料送到武装部，再找领导帮忙协调招生办，争取让他们尽快启动复核程序，薇薇，你放心，表哥拼了命也会帮你争取到机会。”
赵阳的话像一缕晨光，照进陷入绝望的韩家，让一家人的心神稍稍安定下来，不再那么慌乱无措。
韩建国立刻从柜子里翻出那个铁皮旧盒子，里面码放着韩雨薇从小学到高中的获奖证书，一本本红色的奖状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芒，看得人心里热乎乎的。
孙梅兰抓起手机，给刘婶、老李头、陈姨一个个打电话，声音里还带着刚才的哭腔，但多了几分急切。
“麻烦您明天来我们家签个名，帮薇薇证明一下，她是个多好的孩子，从小到大没让人操过心……”
韩雨薇坐在书桌前，手指捏着复核申请表的边缘，指尖微微发白，但眼神已经坚定了许多。
她抬头看向赵阳，犹豫片刻后问。
“表哥，我们能不能再给招生办打个电话试试？哪怕只问出一点模糊的方向，我们补材料也能更精准，不会瞎忙活。”
赵阳看着她眼中的期待，心里也纠结起来，之前韩建国打电话时招生办态度那么生硬，但看到侄女这副模样，他实在不忍拒绝她的请求。
“行，我试一试，用武装部的工作座机打，说不定能多套出点信息。”
他掏出手机，找到招生办李老师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才按下拨号键，调整好自己的语气。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李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您好，这里是国防科技大学招生办公室。”
“李老师您好，我是石家庄市长安区武装部的赵阳。”
赵阳故意放缓语速，语气尽量礼貌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