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娱乐网

民族英雄or亲日分子——抗战期间的吴佩孚(下)

吴佩孚接受记者采访编者按:人们一向推崇吴佩孚在抗战期间表现出的民族气节。笔者近来翻阅史料,发现传说与史实存在较大出入。吴

吴佩孚接受记者采访

编者按:人们一向推崇吴佩孚在抗战期间表现出的民族气节。笔者近来翻阅史料,发现传说与史实存在较大出入。吴与日伪接触极为密切,虽不具备汉奸之名,但严格意义上讲几乎与投敌无异,其长期以来的所谓抗日形象大打折扣。

全文:4246 字,阅读时间:9分钟

拉人下水的“土肥原工作”

从1937年底开始,日本先后扶植王克敏、梁鸿志、德王成立了“华北临时政府”、“维新政府”、“蒙疆联合自治政府”等3个伪政权。对其进行加强、稳固的基础上,日本组成一个特别委员会,妄图成立一个管辖三地的“中央政府”。

该委员会对外称土肥原机关(或竹机关),由日本陆军土肥原中将负责,津田静枝中将、坂西利八郎中将分别代表海军和外务省予以协助,办事处设在上海,预算经费1000万日元。重点拉拢引诱失意的北洋军阀政客唐绍仪、靳云鹏、吴佩孚下水,史称“土肥原工作”。

土肥原贤二

唐绍仪,字少川,广东香山人。第三批留美幼童,哥伦比亚大学毕业,曾任清末驻朝鲜总领事、全国铁路公司总督办、邮传部侍郎、南北议和北方代表,民国首任内阁总理等职。鉴于其地位和影响,抗战爆发中日两国均对寓居在上海的唐做了大量工作。唐与日方确实有接触,但并未实质投敌。1938年5月21日,孔祥熙的私人政治顾问、代号南湖的胡鄂公致孔令侃密电称,唐绍仪表示:

我认为中日议和,第一,要停战,如若战都不愿停,而说议和,岂不是欺人之谈?所以,议和时,第一要停战。第二,议和谈判时,要双方声明将以前所成立的各种协定一概取销,重新再来。因为不如此,你这个和议协定成立后,他今日来个廿一条是这样的,明日又来个淞沪协定、梅何协定是那样的。所以和议谈判时,要将以前所有的协定一概取销国民党一层,我们要问他,是不是要反对每一个中国人呢?他是因为国民党抗日才反对的,中国人也是抗日的,他是不是也要反对?设若他说一到议和成功就不反对中国人,你告诉他,国民党也是中国人呢。和议成功,国民党也就不抗日了。这样一来,他当然就不要反对国民党了。

1938年9月30日上午,唐绍仪在家中被刺客用斧头砍成重伤,待身边人员赶来时,“唐已人事不知,斧头还嵌在头上”,当即将其送往医院。由于流血过多,加上年迈体衰,唐于下午4时去世。

民国首任总理唐绍仪

两天后,孔令侃得密电称:

刺唐之谢志磐,系苏浙行动委员会委员,即蓝衣社干部分子。

今井武夫回忆,唐绍仪被杀几天,在上海家中秘密会见了土肥原。这次见面,或许是唐被刺的直接原因。

抗战爆发后,唐虽一度态度摇摆,但始终未公开投敌。国民党方面并没有掌握具体证据,反而是于1938年10月5日,以国民政府名义对唐绍仪进行褒奖,拨付治丧费5000元,并将生平事迹“宣付史馆”。

靳云鹏,字翼青,山东邹县人。早年入袁世凯新建陆军,后历任哨长、新建陆军随营武备学堂教习、督练公所提调、新军19镇总参议,民国后三次任内阁总理及陆军总长等职。日本方面认为靳云鹏可能响应土肥原的号召,但靳的态度出乎日本人意外,今井武夫称“在具体进行中毫无进展”。靳以口水洗脸、胡言乱语等装疯方式应对日伪拉拢,保住了晚节。1951年在天津病逝,终年74岁。

三任民国总理的靳云鹏

据靳妹之孙高汉回忆,1937年底岗村宁次到靳宅拜访,请其出任伪职,遭到靳的拒绝:

冈村用威胁的口吻说:“你不出来,我无法对天皇交待。”靳云鹏说:“好交待”。接着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你把这个拿去,不就交待了吗。”这时气得冈村拿起茶杯就摔在地上,靳云鹏毫不示弱,也拿起茶杯摔在地上。

作为亲属回忆,是否有演绎成分,不得而知。

吴佩孚与日、汪往来不断

唐绍仪死后,吴佩孚成为“土肥原工作”的重点。

吴长期以来有着“统一中国”的政治野心,即便坐困北平仍然摆着“大帅”的派头。陶葊回忆,吴“平素说话,是什么大就说什么,好强求胜之心溢于言表”。吴晚年谈起时事经常说:别人“无”有办法,我是“吴”有办法,我吴佩孚对国事是有办法的。只要我一声号召,马上大军就可云集。

吴与伪政权的联系前文已有所涉及。见到土肥原派到北平的大迫通贞少将和冈野增次郎(吴在洛阳时期的日本顾问)后,吴表示:“事变若由余来调停,大概可望得解决”,但前提是在调停之前,“先行培植一势力”,组织军队和政府迫使重庆“接受调停”。“若蒋介石 不听调停,则可把新政府之行政区域,扩至重庆以解决事变。”

吴的态度很明确:可以出山;军队和政府由自己组织。土肥原是“中国通”,自然清楚段祺瑞当年搞“西原借款”的教训。他与张之洞之子、曾任伪满外交大臣的张燕卿一起笼络了40多个汉奸,搞出一个“和平救国会”,请吴出山。1939年1月30日,发布《和平救国会宣言》,号召

同志共同组织和平救国会,敦请吴佩孚先生出就绥靖委员长,以抚辑党府各军。庶和平早日可现,政局早日可安,用极诚恳之意与邻国敦睦邦交,以保持东亚和平之福。······延将绝之国命。同胞幸甚!中国幸甚!

张之洞之子张燕卿

次日,即在什锦花园召开记者招待会,逼着吴在媒体面前公开表态。吴自然不肯轻易就范,抛开日本人准备的稿子,按照自己的设想发表了讲话。

《决胜周刊》第24期发表署名文章《关于吴佩孚之通电》,将吴出山的三个先决条件总结为:真正之实力、适当之处所、政治实权。接着又对吴的讲话进行了深入分析:吴“不愿为日最高军事领袖之傀儡”;“以北平为建设政府最适宜之地点”;“渠所领袖之政府,其权力应在中国境内所有傀儡政府之上”。

这些条件日方自然不肯接受。他们需要一个俯首帖耳的汉奸傀儡,谁也不愿意花钱请一个“太上皇”供起来。汪崇屏曾经提醒吴不要玩火,

“人家是国家,我们是个人,实在无法硬抗。不出山就说不出山好了。犯不着玩弄人家。”吴说:“你们不要管。”

1939年6月3日至7月5日间,吴与冈野增次郎、大迫通贞等频繁接触,不断释放“橄榄枝”。

6月3日,吴对冈野称:“吾人最后之决心已定”,待大迫回北平之后,“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6月7日,吴对冈野称:“所谓要求日军之撤退,为时尚早也。······日本访问者于此点(当指要求日军撤退——译者注),则过于担忧。对余之言论未能全面理解而加以传扬。故希将此点正确向日本方面予以传达”。

6月18日,吴在张燕卿、陈中孚、符定一等陪同下与大迫、冈野等进行深度会谈。吴表示,“共谋和平乃余所希望者,且与汪先生合作以解决中日之纠纷,收拾时局,更乃余所赞同者。”“临时(笔者注:王克敏组织之华北伪政权)、维新(笔者注:梁鸿志组织之华东伪政权)两政府先将接办之名册造好送来,余接收后方能产生权力。”“即便接收临时、维新两政府,现有人员及日方人员暂时当一律任用。”同时,自己必须担任与天皇处于平等地位的中国元首,自己任命的总理、各部总长必须与日本首相和各省大臣平起平坐。这么重要的内容,大迫通贞自然要让人记在谈话记录里面。结果,第二天吴就派人找到大迫,要求删去记录中的相关内容。

根据冈野增次郎所述,吴要求与汪合作时双方应按照“吴七汪三”分配权力格局。日方则坚持汪七吴三。

7月5日,吴与冈野谈话中指出:“目前正欲调整日、满、中三国国交,以图亲善,故以居北京为便”。“正者居北京,副者居陪都可也”。

吴与汪精卫书信往来不断。

6月7日,致函汪,“窃幸与公尚有针芥之合”。“九皋鹤鸣,敢云道不孤矣。”“尊论非组织统一有力足有独立之政府,无以奠定和平,确为扼要之言,与鄙见亦正相符”。

6月8日,致函汪,“但期确能救国,与彼此共同宗旨”,“审度情形,与公同追止也”。

9月3日,致函汪,“屡聆雄谈”“不徒使人神移意远”。

如果将上述谈话、书信中吴的名字隐去,斯人确凿汉奸矣!

吴佩孚之死再议论

1939年12月4日,吴在家中突然去世。关于吴之死,主流说法是日本人借吴患牙疾之际将其暗杀,相关回忆文章多诸于世,本文不再赘述。到了1995年,曾任军统国际密电室主任的李直峰撰文称,重庆方面掌握了吴日勾结的确凿证据,派军统人员将其暗杀。文章发表后,引起不小的轰动。台湾《传记文学》杂志专门发表文章、公布档案资料予以反驳、澄清。

绝大部分学者认为李直峰的文章是孤证,只能存疑。

唐绍仪与吴佩孚相较而言,唐只是个政客,终其一生未曾领军。吴则完全不同,作为直

系首脑,在北洋军政两界享有一定人望,旧部遍及各地,在四川期间生活用度一切开支均由杨森等川军将领供给即是力证。一旦吴若附逆,所造成的影响和危害是唐不能比的。系统考察吴佩孚抗战期间的言论,并不像他一向标榜的关岳所为。

对吴成见颇深的曹汝霖,在《一生之回忆》中所述不无道理:

吴佩孚因牙毒入脑身亡,还有人说他被人谋害中毒,并称他不入租界为好汉。不知日本若允他练兵,他早已袍笏登场。他的得保晚节,实拜一牙所赐也。

笔者认为,不排除军统暗杀吴的可能性。

伪蒙军总司令李守信在解放后的一段回忆,或许可以为考察吴死于军统提供一点线索。1939年李到北平治病,通过热河原代理都统谭庆林向吴致意,如有困难自己愿意提供帮助:

隔了一两天,谭庆林又来找我。谭说:“玉帅(笔者注:吴佩孚字子玉,时人尊称其为玉帅)想叫你用绑票的办法把他接出北京。城里城外得五百人才行。因日本人碰了他的钉子,已经老羞成怒。他急于逃出虎口。”我听了以后,非常兴奋而焦急。兴奋的是我如果把吴捧出来抗战,一定在中国惊天动地,不仅洗刷了我叛国的污点,并且政治上亦有远大前途。焦虑的是此事须要身中策划,不能轻举妄动,需要很好准备才行。

伪蒙军总司令李守信

李回到归绥后(今呼和浩特)便着手筹划此事。未及行动,即传来吴佩孚死讯,此事不了了之。后来,李花14万大洋把“卓王府”买了下来,和吴佩孚遗孀张佩兰成了街坊,两家时有走动。

张佩兰曾对李详述吴死亡当天的情况:吴病后不能起床,

有一天,齐燮元和齐手下的一个少校军官,领来一个日本医生,上楼叫吴的夫人签字,要给吴动手术。吴的夫人不签,他们却走到楼下给吴开刀,吴的夫人听到吴在楼底下呵呀了一声,从楼上跑下来一看,吴已血管被横割破而断气。那个随齐而来的少校军官以后跑到西安胡宗南那里,吴的夫人除了痛恨齐燮元和日本人,并对此人的来历,也感到非常怀疑。

李回忆中还提到,日本投降后蒋介石夫妇到北平视察,蒋让宋美龄到吴府上探望张佩兰:

对吴的暴卒经过,询问甚详。吴的夫人因齐燮元已经扣捕解往南京,还曾请蒋通缉那个跑到胡宗南手下的少校军官。但等了好长时间没有一点下文。

拟帮助吴逃出北平一事,或许有李为自己粉饰的可能。但将齐燮元手下的少校军官、蒋宋对吴暴卒过程超乎寻常的关心,与李直峰回忆相互对照,不能不令人产生一定怀疑。期待将来有进一步档案材料问世,能够还历史一个真相。(全文完)

(欢迎转载,请务必注明出处)

主要参考文献:

1.《“吴佩孚工作”档案资料》

2.《今井武夫回忆录》

3.《土肥原秘录》

4.《李守信自述》

5.《日本帝国主义侵华档案资料选编》

6. 文史资料选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