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梁兴初将军被下放到太原一个化工厂劳动改造,一天他正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一名工人突然对他说:“梁师傅,我交给你一项任务。”
太原城西的义井化工厂里,总能看到个身穿褪色蓝工装的老汉在扫地。
这个佝偻着背的老工人,就是当年在朝鲜战场让美军闻风丧胆的"万岁军"军长梁兴初。
化工厂刺鼻的化学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梁兴初却跟没事人似的,每天准时扛着扫把上工。
要说这化工厂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到处飘着呛人的白烟,地上淌着五颜六色的污水。
工人们个个戴着三层口罩,还是被熏得直咳嗽。
梁兴初那身板早就被战场上的枪林弹雨折腾得够呛,现在天天泡在毒气里,咳起来能震得铁皮屋顶直响。
他老伴任桂兰看着心疼,劝他跟领导说说换个轻省活计,老汉把眼一瞪:"人家都能干,我梁兴初差啥?"
这天晌午头,梁兴初正蹲在食堂门口啃窝头,厂里的小青年凑过来套近乎。
"梁师傅,听说您当年带兵打过美国佬?"年轻人眼睛亮晶晶的。
梁兴初抹了把嘴上的窝头渣,嘿嘿一笑:"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啥好说的。"
话是这么说,可架不住工友们天天缠着,到底还是松了口。
要说梁兴初这大半辈子,真跟铁打似的。
1913年生在江西吉安的穷山沟里,打小跟着爹娘要饭。
他妈求爷爷告奶奶才给他找了个铁匠铺当学徒,那铁砧子比他人都高。
十八岁那年听说红军来了,小伙子把铁锤一扔就跑去参军。
指导员看他瘦得跟麻杆似的直摇头,梁兴初当场抡起二十斤的铁锤舞得虎虎生风,硬是混上了红军的花名册。
到了朝鲜战场上,梁兴初可算找到用武之地了。
1950年11月的德川战役,他带着三十八军包了韩军第七师的饺子,一仗俘虏了上千人。
紧接着三天三夜急行军抢占三所里,硬是把美军机械化部队堵在死胡同里。
那时候梁兴初在战壕里啃着冻土豆都能笑出声,哪想到二十年后会蹲在化工厂啃窝头。
特殊时期的风暴刮起来,梁兴初这棵参天大树也没躲过去。
从沈阳军区司令的位置上被撸下来,发配到太原当工人。
要说这落差,搁别人早憋屈死了,可梁兴初跟没事人似的。
厂领导怕他年纪大扛不住,安排他看仓库,他偏要跟年轻人比着干重活。
扛氨水桶时洒了一身,烧得衣服上全是窟窿眼,他还跟工友打趣:"这可比美国佬的燃烧弹差远了。"
在化工厂这些年,梁兴初最惦记的是写回忆录。
白天干活,晚上就着15瓦的灯泡写写画画,谁成想1979年平反回北京,半道遇上车祸,辛辛苦苦写的手稿烧得只剩个破本皮。
老伴任桂兰记得清楚,当时老头子捧着焦黑的纸灰,手指头直哆嗦,却硬是没掉一滴眼泪。
要说这老太太也是个硬骨头,梁兴初1985年走了之后,她拄着拐杖天南海北地跑,把老头子当年的战友访了个遍。
九十年代那会儿火车慢,老太太揣着干粮坐硬座,从东北到西南跑了小半个中国。
2001年《统领万岁军》出版那天,老太太把书摆在老伴遗像前,自己躲在里屋哭了大半晌。
化工厂的老工友后来聚会,总爱念叨梁师傅的糗事。
有回车间管道漏了,梁兴初抄起扳手就要上,被小伙子们死活拦下来。
他急得直跺脚:"当年打美国飞机都没这么费劲!"
这话传到厂领导耳朵里,第二天就在全厂大会上挨了批。可打那以后,厂里设备出毛病,技术员都爱找梁师傅讨主意。
要说梁兴初在化工厂这几年,倒给厂子留下不少好东西。
他教工友们用军事地图的法子画管线图,把车间布局整得跟作战沙盘似的。
后来厂里搞技术革新,还参考了他提出的"穿插分割"管理法。
可惜这些事老汉生前从没跟人提过,还是他去世后,厂里整理档案才发现的笔记。
现在年轻人说起梁兴初,都知道是开国中将、万岁军军长。
可太原化工厂的老人们记得的,永远是那个扫院子时哼着江西小调,修设备时爱较真,逮着年轻人就讲"穿插迂回"的梁师傅。
厂区那棵老槐树下,还留着老汉当年用扫把画的作战示意图,风吹雨打十几年,印子倒越来越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