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1月，红十军团团长刘畴西在怀玉山区被捕，送到黄埔一期的同学俞济时。俞穿着将军大衣，烤着炭火，抬头看着冻得浑身发抖的老同学，他一句话也没说。他挥挥手，让人把刘带走。
二十年代初的广州黄埔军校，一群年轻人怀揣救国梦。
刘畴西出身湖南农家，读书时就敢带头查日货、骂军阀；俞济时是浙江奉化人，靠族叔关系入校，做事稳重，被蒋介石看中当侍卫。
两人睡过同一间宿舍，吃过一锅饭。
1925年东征打军阀陈炯明，刘畴西带敢死队爬云梯攻城，左臂中弹。
伤口溃烂，医生说要截肢，他咬牙点头：“一条胳膊换革命胜利，值！”手术后，周恩来亲自给他授军功章，“独臂将军”的名号从此传开。
而俞济时因护卫蒋介石有功，一路升迁，成了“御林军”头目。
1927年风云突变。蒋介石在上海举起屠刀，共产党人血流成河。
刘畴西参加南昌起义，南下途中部队打散，他绕道上海找组织，后来被派到苏联学军事；俞济时则紧跟蒋介石，从警卫团长做到师长。
昔日的兄弟，一个为“苏维埃”拼命，一个替“党国”卖命。
1934年，蒋介石调集十万大军“围剿”红军。
中央命令刘畴西的红十军团北上抗日，实则牵制敌人。寒冬腊月，战士们饿着肚子转战皖南。
在黄山脚下的汤口镇，刘畴西和方志敏带着主力两千多人，与粟裕的八百人先锋会合。
敌人像蝗虫一样围上来，粟裕建议连夜突围，刘畴西却摇头：“弟兄们脚磨烂了，歇一晚吧。”
这一歇，战机全失。蒋介石亲自督战，调兵封死所有出口。
弹尽粮绝，战士们嚼树皮充饥，雪地留下带血的脚印。
刘畴西右肩中弹，靠岩石射击到最后，昏死过去。方志敏折返接应，一同落入敌网。
刘畴西被押到俞济时跟前时，屋里炭火正旺。
副官递来热毛巾，俞济时擦了擦手，始终没开口。
门外小兵偷塞了半块烤红薯给刘畴西，算是这寒夜里唯一的暖意。
南昌监狱比战场更煎熬，阴湿的牢房爬满臭虫，霉饭馊水难以下咽。
刘畴西和方志敏、王如痴关在一起。敌人轮番劝降：“投过来，给你中将衔！”
刘畴西盯着天花板：“我这辈子只信共产主义。”劝降的黄埔四期同学恼羞成怒，摔门而去。
狱中半年，刘畴西伤口溃烂，高烧说胡话，却始终没松过口。
8月6日清晨，看守端来一碗白米饭，上面罕见地铺着肉片。
刘畴西慢慢吃完，捡起掉落的饭粒。
囚车驶过百花洲，荷花正开，他忽然想起1924年黄埔操场边的池塘。
刑场上，他和方志敏几人高喊“共产党万岁”，枪声惊飞芦苇丛里的野鸭。
消息传到黄埔同学耳中，黄维当场摔了茶杯，策马冲进俞济时指挥部大骂：“天那么冷，你连件棉袄都不给他？一顿饱饭都不给？你还是人吗！”俞济时低头没辩解。
后来杀陈赓时，蒋介石尚能念旧情放人，俞济时的冷硬成了他一生的污点。
刘畴西死后，有人质疑他指挥失误连累全军。
1980年，粟裕在报上看到有人骂刘畴西是“叛徒”，连夜写信给中央：“怀玉山之败有教训，但他宁死不屈，就该是烈士！”
中央采纳了粟裕意见，为英名正本清源。
而俞济时呢？1949年护送蒋介石逃台时，他建议“走后门安全”，老蒋暴怒：“我偏走正门！”
曾经的风云人物，晚年蜷缩台北，1990年病逝前翻出黄埔同学录，指尖划过刘畴西的名字，久久不动。
两个黄埔同窗的生死抉择，像一面镜子照着大时代的裂痕。
有人问：俞济时挥手那一刻，可曾想起当年宿舍里的热血誓言？历史没有答案。
但百姓记得：那个雪夜，炭火映着将军的貂裘，也映着烈士的镣铐，有人为权位闭目转身，有人为信仰昂首赴死。
枪响百花洲，荷花开正红。 炭火暖貂裘，寒骨立霜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