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一句话，把人性的丑陋体现得淋漓尽致。他说：“荒田无可耕，一耕有人争；肚里无食无人知，身上无衣受人欺；合伙租船船会漏，两家喂驴驴会瘦。” 我爷爷年轻时在黄河边上刨过三年地，那块地原先被洪水冲得只剩盐碱壳，白花花像撒了一层盐霜，狗都不去撒尿。他一个人挑水淋碱、背粪改土，肩膀被扁担勒出紫红的沟。等第一茬麦子冒头，村里忽然来了七八户人，扛着木桩说“自古以来”这地是他们祖产。爷爷把磨得发亮的锄头往地里一插，笑出一口黄牙：“行，那咱们一起收麦，一起分。”收完那天，他偷偷把麦种全倒进河滩，拍拍手走了。第二年，那块地又成了白花花一片，没人再去争。后来我听他说，不是恨那几户人，是恨那股味儿——“穷的时候你透明，富一丁点你就成了靶子”。 这股味儿到今天也没散。朋友在写字楼里做设计，熬夜把眼睛熬成兔子，甲方一句“这版不行”就得推翻重来。月底发薪，老板在群里晒自己刚买的跑车，底下同事齐刷刷点赞。朋友饿得胃抽搐，却不敢请假，怕被说“矫情”。衣服倒是体面，西装外套里衬的线头却扎脖子，像无声的嘲笑。他跟我喝酒时叹气：“饿在肚子里，别人听不见；衣服破个洞，全世界都拿放大镜照。”我递给他一块烧饼，他咬得发狠，像在咬谁一口。 合伙的船和驴更玄乎。我表弟跟人合伙开网约车，说好一人白天一人夜班，收入对半。第一个月，表弟怕车闲着，夜班也偷偷跑，油钱自己掏。月底对账，合伙人盯着里程表皱眉：“你是不是调表了？”第二个月，合伙人干脆把车开去外地拉黑活，保险也不买。车被扣那天，表弟蹲在交管所门口数蚂蚁，数完一拍大腿：“懂了，一起养的东西，谁都怕吃亏，最后一起吃亏。”那辆车后来拍卖，钱还不够交罚款，两人倒成了仇人，见面像斗鸡。 我琢磨这事儿，觉得鲁迅不是在骂人，是在揭皮。人不怕穷，怕的是穷得没声儿；不怕苦，怕的是苦得没伴儿。荒田、破衣、漏船、瘦驴，说到底都是镜子，照见咱们心里那点小心眼：我可以烂，但你不能比我好；我可以饿，但你别想吃饱；我可以沉，但你别想上岸。这种小心眼像脚气，平时不痒，一脱鞋就熏得人掉眼泪。 可我又想，小心眼之外，是不是也有大环境在催？爷爷那年代，地是命根子，争地等于争命；如今写字楼里，绩效是命根子，抢单等于抢饭。船和驴的故事换个壳，就成了合伙炒股、合伙开店、合伙养娃——哪样不是开头拍胸脯，结尾拍桌子？资源越少，信任越薄，人越像过冬的仓鼠，把每一粒谷子都藏进腮帮子，还疑心别人惦记。 我试过破局。前年跟俩发小合种一片草莓，白纸黑字写清投入分成，连滴灌管子都算折旧。结果草莓红了，其中一个哥们老婆闹离婚，非说草莓棚是共同财产要分一半。我们哭笑不得，把草莓摘了连夜拉到夜市贱卖，本钱全砸手里。散伙那天，我们蹲在地头啃草莓，啃得满嘴通红，像喝了血。一个哥们突然乐了：“至少这回驴不是瘦死的，是甜死的。”我们笑得打滚，笑完各自回家，再没提合伙二字。 说到底，人心隔肚皮，肚皮又隔着时代。荒田会再有人耕，破衣会再有人缝，漏船会再有人补，瘦驴也会再有人喂。只要咱们还能在夜里自嘲一句“甜死的”，就还有救。怕就怕连自嘲都省了，只剩一句“活该”。 各位读者你们怎么看？欢迎在评论区讨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