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 消毒水味混着饭菜香飘进302病房。 李老汉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手抓着床沿，哑着嗓子喊“水”，病房里却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没有家属守着，床头柜上的搪瓷缸早就空了。 同病房的病友都好奇，问护工：“老爷子家没人吗？”护工叹口气：“有老伴儿，就在隔壁小区，可人家不来啊。” 没人知道，李老汉的老伴儿张桂兰，此刻正坐在自家阳台择菜。阳光落在她银白的头发上，她手里的动作没停，眼神却飘向了窗外——几十年前的画面，像老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转。 那时候张桂兰才二十出头，刚嫁给李老汉没半年，就因为饭煮软了点，被他抄起筷子打在胳膊上。红印子肿了好几天，她躲在厨房哭，李老汉还在堂屋跟人喝酒，骂骂咧咧地说“女人就得揍，不揍不听话”。 后来有了孩子，张桂兰更不敢闹了。李老汉爱喝酒，喝多了就摔东西，骂她是“丧门星”；爱打牌，输了钱就回家找她撒气，有时巴掌直接扇在脸上。有次孩子哭着护她，还被李老汉推得撞在桌角，额头上起了个大包。张桂兰抱着孩子，一夜一夜地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孩子长大就好了。 为了孩子，她忍着。家里的活儿全是她干，孩子的衣服鞋子她缝，地里的庄稼她种，李老汉除了喝酒打牌，啥也不管。两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像隔着一堵墙，白天不说话，晚上分房睡，饭都各做各的。有邻居劝过张桂兰：“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忍忍就过去了。”她只是摇摇头，没说话——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一晃几十年，孩子都成家了，李老汉也老了。前阵子他突发脑溢血，被救护车拉走时，张桂兰就站在门口，看着车开走，脸上没什么表情。 孩子来劝她：“妈，去看看爸吧，他毕竟是我爸。”张桂兰坐在沙发上，手指捏着衣角，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不去。他年轻的时候怎么对我的，你们忘了？我打不赢他，骂不过他，为了你们我忍了一辈子。现在他病了，不是我心狠，是他当年把情分都败光了。” 孩子还想再说，张桂兰却摆了摆手：“别说了，我不会去的。” 从那以后，张桂兰真的没踏过医院一步。李老汉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最后走的时候，身边只有护工和赶来的孩子。 出殡那天，张桂兰没去墓地。她在家里打扫卫生，把李老汉以前的旧衣服找出来，打包好放在门口，等着收废品的来。阳光照进屋里，她擦了擦桌子，心里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那些被打骂、被冷落的日子，总算跟着这个人一起，过去了。 后来有亲戚说张桂兰心狠，她只是淡淡一笑：“年轻的时候不把人当人，老了哪能指望别人把你当回事？夫妻之间的情分，是年轻时一天一天攒的，不是老了靠一句‘夫妻’就能求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