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颜是吴地人,学问渊博、见识广博,常戴着头巾、穿着粗布衣裳,在两浙游历。只是他太穷了,常常感叹道:“夏颜啊夏颜,你修 身养性、行事谨慎,怎么就不能让家里宽裕点呢?” 至正初年,夏颜客死他乡,葬在北固山下。有个和他交情很深的朋友,某天突然在路上遇见了他。 只见夏颜驾着高大的马车,车盖宽大,戴着高帽、佩着玉饰,随从们各拿东西,在前后吆喝护卫,正往北去,完全不是从前的样子。 这位朋友没敢叫他。 一天早上,朋友又在巷口碰到夏颜,夏颜下车行礼:“老朋友近来还好吗?” 两人叙起旧来,和生前没什么两样。 朋友问他:“你现在车马仆从这么气 派,衣帽穿戴这么华 丽,可真是大丈夫得 志啊!我真是太羡慕了!” 夏颜说:“我现在在阴间任职,职位还挺重要的。老朋友问起,我哪敢隐瞒?只是在路上,没功夫细说。要是不嫌弃,咱们可以在后晚到甘露寺多景楼见面,你愿意吗?“ 朋友答应了,夏颜道别后离开了。 那天晚上,朋友带着酒去了多景楼,夏颜已经先到了。看到朋友来,夏颜特别高兴,迎上去说:“老朋友真是守信用的人!” 他接着说:“阴间的乐趣,不比人间差。我现在是修文舍人,这是从前颜渊、卜商担任过的职位。阴间官 府用人,选拔特别严格,一定要才能和职位匹配,才能任职领俸禄,不像人间那样可以靠贿 赂打通关系,可以靠门 第进入仕 途,可以靠外表滥竽充数,可以靠虚名捞职位。” “我跟你说说:如今人世间,在中书省提笔办公的,难道都是萧何、曹参、丙吉、魏相那样的贤才吗?在外面领兵的,难道都是韩信、彭越、卫青、霍去病那样的猛将吗?在馆阁写文章的,难道都是班固、扬雄、董仲舒、司马迁那样的才子吗?在郡县治理百姓的,难道都是龚遂、黄霸、召信臣、杜诗那样的好 官吗?良马拉盐车,劣马却吃够草料;凤 凰在荆棘丛里栖息,猫头鹰却在庭院里乱叫;贤能的人面带饥色、穷困潦倒死去,不贤的人却一个个在世上显 贵,所以太 平日子少,动 乱日子多,正是因为这啊。” “阴间就不一样,升降赏罚分明公 正。从前背 主的JIAN 臣,在人间享受高 官 厚 禄,到了阴间必 定 遭 殃;从前积德行善的人家,在人间身处低位、困于穷途,到了阴间必 定享福。这都是轮 回报 应的定数,到这儿可躲不掉。” 说完,夏颜举杯畅饮,连喝了好几杯,靠着栏杆眺望,随口吟了两首律诗赠给朋友: 笑拍阑干扣玉壶,林鸦惊散渚禽呼。 一江流水三更月,两岸青山六代都。 富贵不来吾老矣,幽明无间子知乎? 旁人若问前程事,积善行仁是坦途。 满身风露夜茫茫,一片山光与水光。 铁瓮城边人玩月,鬼 门关外客还乡。 功名不博诗千首,生死何殊梦一场! 赖有故人知此意,清谈终夕据藤床。 吟完诗,夏颜挠着头说:“蕞上等的是树立德行,其次是建立功业,再次是著书立说。我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德行可称道,没什么功业可记述,但写成的文集不下几百卷,创作的文章将近一千篇,都是深入研究精微之处、尽心竭力写成的。” “可我突然去世后,家里就衰败了,我的著作有的被盗 贼偷走,有的被虫鼠毁坏,剩下的还不到十分之一,太可惜了。” “希望老朋友能念及怜惜人才、体恤朋友的情分,帮忙把我的文章刻印出来,传给那些喜欢的人,或许能让它们不至于和草木一起腐烂,这就是对老朋友的恩赐了。” 朋友答应了他。 夏颜特别高兴,捧着酒杯拜谢,反复叮嘱。 不久,东方渐渐亮了,夏颜道别离开。 朋友到了吴中,寻访夏颜的家,找到几百篇遗文,以及他写的《汲古录》《通玄志》等书,赶紧让人刻版印刷,在书店出 售。 后来夏颜又上门来道谢。 从此,两人往来不断,朋友家的吉 凶 祸 福,夏颜都会提前告知。 三年后,朋友生病了,夏颜来探望,对他说:“我在修文府任职的期限已满,该推 荐人接替了。阴间看重这个职位,你要是不愿意,我不敢勉强;如果你愿意,我会尽力帮忙。之所以这么着急,是想报答你刻印我文章的恩情。” 朋友乐意答应,于是处理好家事,不再治 疗,几天后就去世了。 本篇故事源于《剪灯新话》,阴间若真会公正严明,那就好了。
夏颜是吴地人,学问渊博、见识广博,常戴着头巾、穿着粗布衣裳,在两浙游历。只是他太
史迹追踪者
2025-09-02 07:5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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