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徒害死了一只蚊子。 老张是个佛教徒,每逢初一十五,雷打不动,他必得起个大早,换上那身掉色的灰布衫,蹬上老布鞋,倒三趟公交车去灵隐寺。不是为了求什么大富大贵,他就是去拜拜,心里踏实。 寺里的香火旺,熏得人眼睛发酸。老张挤在人群里,显得格外瘦小。他买最便宜的那捆细香,小心翼翼地点燃,插进那挤得满满当当的香炉里,然后退到一边,找个不碍事的角落,恭恭敬敬地磕头。嘴里念叨的不是自家的事,净是些“繁荣昌盛”、“天下太平”之类的大话。好像把自个儿那点渺小的愿望藏在这些大词底下,才不算给佛添麻烦。 夏天的闷热,是连香火气都压不住的。屋里进了只蚊子,嗡嗡地绕着他飞,像极了那些他平日里躲着的、絮絮叨叨的闲言碎语。蚊子落在他干瘦的胳膊上,针扎似的一下,他肌肉绷紧了,抬起另一只手,可悬在半空,终究没落下去。 他望着那蚊子吸得肚子滚圆,变成个透亮的小红灯笼,心里头翻腾得厉害。拍死它,不过是一巴掌的事,清脆利落。可这巴掌下去,杀生的罪过就算背上了。 他想起生命活着多么不容易,自己30 岁创业失败,导致一辈子翻不了身,如今 55 岁了,孑然一身,最后是佛,让他与自己和解了。 芸芸众生,多难啊!他叹口气,那抬起的手慢慢撂下,只在嘴里无声地念了句“阿弥陀佛”。胳膊上留下个痒包,他就忍着,仿佛这忍耐能抵消那一点未曾犯下的杀孽。 可他夜里睡不着了。蚊子不止一只,他的血有限。让它们饿死,不也是害了性命?这念头缠得他心烦,比蚊子叫还闹心。 又到了去灵隐寺的日子。他拜完佛,心里还揣着这桩愁事,低着头往外走。山门外头,小贩吆喝得热闹。他一眼瞥见有个摊子卖鸭血,方方正正,泡在清水盆子里,颜色暗红。 “老师傅,来看看?新鲜的!”小贩招呼着。 老张心里一动。这……这东西像人血。蚊子兴许能吃? 他像是得了什么指点,摸出皱巴巴的一块钱,买了最小的一块,用塑料袋仔细包好,揣进怀里,像揣了个救命的方子。回家的路上,他觉得脚步都轻快了。 那块鸭血被他供在了窗台的白瓷碟里。他甚至还惦记着“众生”怕凉,把碟子坐在温水碗里温着,用手指试了又试温度。 夜里,蚊子果然来了。老张盘腿坐在蒲团上,看着那蚊子落在鸭血上,开始吮吸。他心里那点欣慰劲儿还没泛开,就见那蚊子吸着吸着,动作慢了,最后腿一蹬,不动了。 老张愣了,凑过去,捏起那只死蚊子。它那么小,那么轻。他低下头,闻了闻那块鸭血——一股子尖锐的香精和碱水味儿,哈得他鼻子发酸。 哪是什么新鲜鸭血,人造的! 他呆立在窗边,寺里求来的那点心安,被这假血的味道冲得干干净净。窗外夜色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来到楼下的草地里,挖了两个小土坟,一个给蚊子,打了三个作揖,一个给鸭血,唾了三口唾沫,他不敢把这鸭血扔进垃圾桶,怕再害了野猫和苍蝇。 下一个初一,灵隐寺的香炉里,照样插上了老张买的细香。他磕头的时候,头垂得更低了些。
佛教徒害死了一只蚊子。 老张是个佛教徒,每逢初一十五,雷打不动,他必得起个大早
如风聊情感
2025-09-09 17:2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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