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将至,大街小巷悬挂的红旗和红灯笼,烘托出举国欢庆、国泰民安的浓厚氛围。站在迎风招展的红旗下,我忽然想起我们家三代人的国庆节。
祖父的国庆,在田埂上。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祖父是生产队的生产能手。那年国庆,队里通知开会庆祝,他却扛着锄头下了地。队干部来寻他,见他正弯腰拾掇地里的花生,便喊:“老哥,今天国庆,该歇息哩!”
祖父直起腰,抹把汗,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庄稼可不管什么歇息不歇息。让它饿一天,它便给你颜色看;让它丰产,才是最好的庆祝。”
后来,祖父被公社选为先进,国庆要去县里领奖。临行前,他特意用布包了一捧土。有人问他缘由,他说:“这土养人。土好了,人就好了;人好了,国家就好了。”
那捧土,最后被他撒在县政府的花台下。回来时他说:“土到哪里都是土,但长出的庄稼,养的都是中国人。”
父亲的国庆,在铁轨上。
上世纪八十年代,父亲是铁路检修工。几乎每年国庆,他都守在岗位上。有一年国庆前夜,母亲去送饭,找到他时,他正提着检车锤钻在车底检查,看见母亲,嘿嘿一笑,露出张满是油污的脸。
接过饭盒,父亲蹲在轨道旁边吃边说:“明天国庆,车不能误点。”话虽短,但是能触摸到父亲那颗认真负责热爱本职的心。
凌晨,当第一列国庆日的列车安全驶出站台,父亲在检修记录本上画了面小小的红旗。后来他说:“铁轨不会说话,可每一列安全通过的列车,都在替我说‘国庆快乐’。”
我的国庆,在讲台上。
当了中学老师后,每个国庆前,我都会给学生上一堂特别的课。我讲祖父耕种的土地,讲父亲检修的铁轨,讲我们的国家怎样从田间地头、铁路站场,一步步走到今天。
曾有学生问:“几代人的国庆,哪个最有意义?”
我把问题抛回去,孩子们抢着回答,意见出奇一致:“都重要!”没有粮食养不活人,没有交通建不起城,没有教育,又何来国威?
那天,我在黑板上画了三面红旗:一面插在田野,一面立在铁轨旁,一面飘在讲台前。学生们“刷”地站起,齐声高喊:“国庆快乐!”声音飘出窗外,把街上的红旗衬得更艳了。
去年国庆,我带女儿回了老家。父亲所在的铁路段早已实现自动化,祖父的田地也成了现代农业示范区。唯有我当年读书的村小学,操场上的旗杆还在,只是换成了不锈钢的。
女儿在田野里奔跑,手里举着小红旗。抬眼望去,远处是现代化的农田设施,近处是她举着红旗的身影;更远处,还留着一截老铁轨遗迹,那是父亲当年参与修建的支线铁路。
回家路上,女儿在车里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攥着小红旗。我忽然感慨:祖父用汗水浇灌大地,父亲用责任守护旅途,我用故事传递记忆。而孩子们这一代,他们举着红旗奔跑的模样,本身就是最美的国庆风景。
转眼又到今年国庆,我决定带女儿去看升国旗。当国旗升起时,我会告诉她:这面旗帜下,有人种地,有人修路,有人教书,他们都在做同一件事——让脚下的土地变得更好。
平凡如土,绵长如铁轨,明亮如课堂上的粉笔字。这就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国庆方式,三代人在不同时代,用各自的坚守,抒发着心中的喜悦与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