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五十五岁时,毅然决然地退休了,领导让我延退,我没同意,单位要返聘,我也拒绝了。没有投靠儿子,回到了父母身边,只为他们能多看我一眼,我也能多看他们一眼。为此我失掉了晋升正高的机会。 回到老家的第一天,我把行李往父母炕边一放,我妈正坐在灶台前烧火,看见我进来,手里的柴火都掉了。我爸从堂屋的藤椅上站起来,腿脚不利索,挪了两步就停住,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半天憋出一句 “咋回来了”。我笑着说 “退休了,回来陪你们”,我妈抹了把脸,转身往锅里添水,说 “早该回来了,炕都给你留着呢”。 头一个月,我每天跟着我妈学蒸馒头、炖菜,她总说我以前在单位吃食堂,嘴都吃刁了,得给我补补。我爸不爱说话,以前每天就坐在藤椅上发呆,我回来后,就拉着他在院子里侍弄那些月季花和青菜。他教我怎么松土、施肥,我跟着他学,慢慢也摸出了门道。院子里的菜长得绿油油的,月季花也开得艳,我爸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单位的老周是我多年的同事,打电话时语气带着惋惜,说 “老陈,你这一步走得太急了,正高评审材料都快齐了,再熬一年就能评上,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以后想起来不后悔?” 我跟他说 “后悔啥,我爸妈都八十多了,能陪一天是一天”,老周叹了口气,说 “你呀,就是太实在”。儿子那边也不省心,他在城里工作忙,媳妇怀孕后反应大,想让我去帮忙照顾。我跟他说 “你姥姥姥爷身体不好,我走了没人照看,你请个月嫂,费用我来出”,儿子听了不太高兴,说 “爸,钱不是事儿,主要是想让你在身边”,我没松口,他挂电话时叹了口气。 三个月后的一天半夜,我睡得正沉,突然听见隔壁屋传来我妈的哭声。我赶紧爬起来跑过去,就看见我爸趴在炕沿上,脸色惨白,嘴唇发紫,说不出话。我妈吓得浑身发抖,想扶他又没力气。我心里一紧,赶紧背起我爸往村口的卫生院跑。老家的路不好走,半夜黑灯瞎火的,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后背被我爸的重量压得生疼,可我不敢停。卫生院的医生赶紧给我爸做检查,说是急性心梗,幸好送得及时,马上安排转去县医院做手术。 在县医院陪床的那几天,我每天给我爸擦身、喂饭、按摩手脚。我妈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说 “要不是你回来,我半夜起来看见你爸这样,都不知道该咋办,说不定就耽误了”。我看着我爸躺在病床上,从昏迷到慢慢清醒,再到能开口说话,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医生说,再晚半小时,心肌就会大面积坏死,后果不堪设想。 儿子带着媳妇赶过来时,看见我在给我爸擦手,眼圈一下子红了。他握着我的手说 “爸,以前我不懂事,总想着让你帮我,没考虑到姥姥姥爷的情况,你别生气”。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一家人不说这个”。媳妇也说 “爸,以后我们常回来看看,你在这边照顾姥姥姥爷,放心就行”。 过了半年,老周突然来老家看我。他一进院子,就被满院的花草和青菜吸引了,说 “老陈,你这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舒服”。我领着他进屋,我妈端出刚蒸的馒头和炖的鸡汤,老周吃着饭,说 “现在我才明白你为啥放弃正高了。小李评上正高后,天天加班写报告、跑项目,上个月累得中风了,现在说话都不利索,还得家人照顾,哪有你这样自在”。他看着我爸在院子里浇花,我妈在一旁摘菜,羡慕地说 “你这才是真福气,职称再好,不如身体好、家人全”。 现在我回家快一年了,我爸手术后恢复得很好,每天能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走两圈,还能跟我下几盘象棋,有时候输了还会不服气地再来一局。我妈也精神多了,每天除了做饭,还跟着村里的老太太跳广场舞,回来总跟我说哪个老太太跳得不如她好。儿子每个月都会带着孙子回来,小家伙刚会走路,咿咿呀呀地喊 “爷爷”“姥姥”“姥爷”,围着我们转,我爸我妈笑得合不拢嘴,总把好吃的往他手里塞。 有一次单位组织退休员工聚餐,我回去了一趟。以前的同事见了我,都说我气色比以前好多了,不像以前在单位时总皱着眉头。领导拍着我的肩膀说 “老陈,当初我还劝你延退,现在看你这样,我才知道你选对了。工作是做不完的,可父母就这一个,能陪着他们安度晚年,比啥都强”。 我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着父母在一旁逗孙子,看着院子里的月季花又开了一朵,心里就特别满足。当初放弃正高,有人说我傻,可我知道,我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得多。正高的职称再光鲜,也换不回父母危急时刻的陪伴,换不回一家人围坐吃饭的热闹。这辈子,能在父母需要的时候守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身体硬朗,看着孩子健康成长,这就是最踏实的事。那些所谓的名利,在亲情面前,真的不值一提。现在每天醒来能听见我妈做饭的声音,能看见我爸在院子里忙活,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这种日子,比评上正高还让我心里敞亮,比任何荣誉都让人觉得 “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