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新来分管教育的周副镇长，以前是县一中教务主任，大课间突然进我们村小办公室，穿洗得发白的蓝衬衫，攥着旧笔记本 当时我们三个老师正围着办公桌改作业，王老师手里的红笔刚戳在错题上就停住了。谁都没提前接到通知，往常镇上领导来，最少得有中心校的人陪着，可周副镇长身后空空的，鞋帮还沾着操场的黄泥巴。他没急着说话，眼睛先扫了圈屋子，落在墙角那台蒙灰的空调上 —— 那机子去年夏天就坏了，报修三次都没人来，现在天冷，我们改作业都得裹着棉袄。他走过去摸了摸空调外壳，又转头盯墙上的课程表，手指在 “体育” 那栏顿了顿，才开口：“五年级这周体育课上了几节？” 李老师愣了愣，赶紧说：“两节，就是操场坑太多，不敢让孩子们跑，怕摔着。” 周副镇长没接话，翻开旧笔记本，本子边都卷成波浪了，他用铅笔飞快写了两行，抬头说：“带我去看看操场。” 往操场走的路上，碰到几个玩弹珠的孩子，见了我们都往树后躲。周副镇长蹲下来，捡起颗滚到脚边的弹珠，问最矮的小男孩：“想不想在操场踢足球？” 小男孩攥着衣角小声说：“想，可是地上有石头，会硌脚。” 他把弹珠塞回孩子手里，起身接着走。到了操场，他没站在边上看，直接踩进泥地里，走了一圈，弯腰扒开草丛，掏出块半大的石头，扔到边上：“这些碎石得清干净，还有那几个积水坑，得填上沙子。” 他一边说一边在本子上记，还让我们把要修的地方一条条列出来，说第二天就找施工队。 我们当时都没当真，之前有领导来，也说过要修操场，结果过了俩月连影子都没见。可第二天一早，真有辆三轮车拉着沙子水泥停在学校门口，施工队的人刚卸完货，周副镇长就来了，换了件旧夹克，袖子挽到胳膊肘，跟着搬水泥袋，汗顺着下巴往下滴。王老师递给他瓶水，他喝了一口，说：“得赶在降温前弄好，不然孩子踩冰碴子更危险。” 接下来几天，他每天都来盯进度，有时候还跟我们聊学生的事。我们说有四个留守儿童，放学没人管，作业总不交。他听了没多说，当天下午就联系了镇上的文化站，说要在学校办课后托管班，请文化站的老师来辅导，还让我们统计孩子的吃饭问题。没过两天，托管班就开起来了，每天放学，教室里亮着灯，老师给孩子们讲题，他有时候也会来，坐在后排帮孩子改作文。 一周后，操场修好了，孩子们踩着平整的地面跳绳、追跑，笑声能传到校外。有次我路过教室，听见周副镇长跟一个小女孩聊天，女孩说想妈妈，他摸了摸女孩的头：“以后想妈妈了，就给我打电话，我陪你聊。” 后来村里有人问他，为啥对村小这么上心，他说：“我在县一中待过，知道城里孩子有啥，村里孩子也该有，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差一截。” 现在我们村小的变化可大了，教室窗户换了新的，冬天不漏风了，办公室的空调也修好了，改作业不用裹棉袄了。孩子们每天早上都早早来学校，见到周副镇长就围上去，有的问数学题，有的说家里的事，他都耐心听。有次下雨，我看见他背着一个腿受伤的孩子去医务室，裤脚全湿透了也没在意。有时候我看着操场上奔跑的孩子，再想起他第一次来办公室的样子，就觉得心里踏实 —— 这才是真的为教育做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