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几十位西路军女战士——她们衣衫褴楼，像一个个叫花子，蓬头垢面，面庞枯瘦得像皮包骨头。她们眼巴巴地盼着......12年过去了，她们都是西路军的幸存者，得知解放军来了，都赶来看望亲人……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默默地看着彭德怀，许久、许久，不知谁喊道：“彭总，我们可看到你们了！天天盼，夜夜盼，眼望穿，泪流干了……”彭德怀抑制住内心感情的冲动，慢慢地举起右手，向她们庄重地行了个军礼。 说起西路军那段历史，得从1936年红军长征结束说起。那时候，中央决定派一支部队西渡黄河，打开河西走廊的通道，支援陕甘宁根据地。部队主要是红四方面军和红二方面军的一部分，加上红一军团的骑兵，合起来有两万多人，彭德怀当时是前敌总指挥。这支部队叫西路军，任务是牵制马家军，稳住西北局面。谁知情况急转直下，马步芳、马鸿逵这些国民党地方军阀，联合胡宗南的部队，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西路军在祁连山和河西走廊打了好几仗，永昌战役、高台战役、永登战役，弹药粮草都快耗光了。战士们啃树皮、喝雪水，坚持下来不容易。妇女团是西路军里特殊一支力量，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姑娘，从江西、湖南老苏区跟过来的。她们平时管宣传、医疗、缝补衣服，战斗打响了也上阵。被俘后情况更糟，马家军抓了上千人，男的拉去劳改，女的强迫嫁人或干苦活。很多人分散到甘肃、青海、宁夏的村子里，隐姓埋名，干农活、放牧，十二年里没少吃苦头。 兰州战役是解放西北的关键一仗，1949年8月，第一野战军从西安、咸阳出发，二十多万部队分三路，直扑兰州。马步芳把兰州当成铁桶阵地，南山上修了上百个钢筋水泥碉堡，铁丝网、地雷一应俱全，黄河铁桥是退路，打算死守待援。彭德怀一看，敌军有八万多，工事坚固，但补给线长，内部不稳。他决定集中主力，先钳制马鸿逵的宁夏部队，再全线攻兰州。8月4日下达命令，第二兵团许光达部从东，第十九兵团杨得志部从南，第二兵团一部从西，王震的第一兵团从北迂回。8月20日部队集结完毕，彭德怀在前线乔家营村指挥部坐镇，每天和毛泽东、中央军委通电报，调整部署。毛泽东回电说，兰州要打好，粮食弹药准备足，必要时打持久战。彭德怀亲自到前沿视察，点名六十三军一八九师五六六团主攻窦家山，那地方是兰州南山的锁钥。 战役打得真叫一个惨烈。8月21日先试攻，马家山、营盘岭、沈家岭三处阵地，解放军九个团上去，敌火力网密布，伤亡两千五，没拿下一个点。彭德怀当机立断，停攻两天，补充弹药，摸清火力点。8月25日总攻，三颗红信号弹一升，数百门炮齐轰，步兵用爆破筒炸碉堡，手榴弹集束扔铁丝网。东线七里河阵地先突破，西线营盘岭也撕开口子，南线窦家山最硬，五六六团战士爬陡壁，端刺刀肉搏，歼敌一个师。马步芳想从黄河铁桥撤，第三军七师抢先夺桥，堵死退路。26日中午，兰州解放，全歼马步芳主力两万七千，缴获炮弹十五万发，步枪五千多支。彭德怀进城后，司令部设在三爱堂，当天成立军管会，张宗逊任主任。这仗打完，西北门户大开，青海、宁夏、新疆相继解放，全国胜利指日可待。 西路军那些女战士，十二年苦熬，总算等到这一天。1937年西路军溃散后，她们大多不到二十岁，有的才十二三岁，最小的九岁。被马家军抓去，关在万人坑边上，很多人就这么没了命。活下来的，藏身草垛、羊圈，逃过搜捕，被迫嫁给士兵或牧民，干重活，受气。有的从土堆里挖自己出来，身上全是血泥，继续流浪。分散在河西走廊、临夏、西宁一带，隐瞒身份，偶尔互相传递消息，等着部队回来。兰州解放的消息一传开，她们从村里赶来，几十个人聚在城门外，衣服破得不成样，脸瘦得不成人形，手上全是老茧。见到彭德怀，她们站那儿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的。彭德怀走上前，认出这是西路军的姐妹，十二年没见，他站得笔直，举手敬礼。那些女战士回礼，手抖着，泪水止不住。大家就这样站着，空气里全是压抑的情绪。彭德怀安排人杀十头牛，吃顿热饭，她们捧着碗，边吃边掉泪，说这些年没吃过饱饭，没被人当人看。饭后，他让后勤发新衣服、粮票、银元，每人一套军装、三十斤小米、五块银圆。可她们摇头，什么都不要，说全国还没全解放，部队打仗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