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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俊正 以船模动态传承天津漕运文化

转自:天津日报

“漕运船模”以微缩制作技艺呈现了明清两代的航运船只样貌及发展变迁史,以实物与技艺相结合的方式,展现了明清时期海上丝绸之路文化与京杭大运河(天津海河段)文化。作为一名“80后”,翟俊正从小就在爷爷的熏陶和自身浓厚的兴趣之下,掌握了“漕运船模”的传统制作技艺,并成为这项天津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的第五代传人。

小小船模

是家族纪念也是历史见证

记者:您9岁开始学习船模制作,是什么让您决定将这门家族技艺作为一生的事业来追求?

翟俊正:说起我的童年,和大多数人有所不同,我从小是和爷爷奶奶一起在农村成长起来的,童年的记忆可以说是丰富多彩,和所有在农村长大的孩子一样,上房揭瓦,下河摸鱼,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弹球、拍毛片、钓青蛙,但令我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和爷爷在一起做手工的日子。记得每当看到爷爷拿起榔头锯子做船模,我都会在一旁帮忙。当然,那个时候我还很小,基本上都是在帮倒忙。我在一边拿着小榔头乱敲,经常砸到自己的手,爷爷每次都耐心地告诉我榔头怎么握,钉子怎么扶,锯子怎么使用等。

在耳濡目染之下,我从小就喜欢“漕运船模”这项制作技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逐渐长大,爷爷制作船模的手艺我也全部学会了。他老人家最常和我说的一句话就是,“这份技艺是咱们家祖上传承下来的,它是咱们翟氏家族在天津从事漕运的智慧精华和历史见证,你要好好地把它完整地传承给下一代。”

经百年传承,“漕运船模”制作技艺传至我的手中。作为第五代传人,我肩负的不仅是家族的使命,还有爷爷对我的谆谆教诲和期望。也许这就是我能一直坚持干这一行、从不放弃的原因吧。

记者:请您简要介绍一下翟氏“漕运船模”。另外,您熟练掌握的“南船”“海邦摇”“登悠”“改俏”这四种漕运船只,它们各自有什么独特之处和历史故事?

翟俊正:“漕运船模”系统地继承了明清时期航运船只的制作技艺,建造工艺涉及木工榫卯结构、手工绘图、预设主体比例、木料选材搭配、金具制作运用等方面;建造程序有做船台、扑船底、按龙骨、稳腰梁等50多道工序。船模造型还原了当年的船只样式,完整记录了古代造船手艺,在海河漕运文化中有很高的价值。“漕运船模”以活态传承和实物演绎的方式展现了古代船只建造工艺的独具匠心,完整记录了明清两代造船手艺的发展演变。

“南船”是明朝时期沿海地区由南向北海上运输的重要船只,大多数的货物由南方转运到渤海海港,再由“登悠”等运船转运至内河流域大型河道仓储地,后经“改俏”等小型漕船转运至其他各地,“海邦摇”是大运河上的远途运输船只,因长期出门在外,漕船上的人不能下船过夜,所以“海邦摇”在船尾设有望楼,可以提供生活休息遮风挡雨的场所。“海邦摇”“登悠”“改俏”这三种船型是天津常见且特有的船只造型,很有代表性,也是我们翟氏家族在天津从事漕运使用过的船只。

漕运文化

需要贴近生活的动态传承

记者:您不仅完整继承了古代漕运船只制作的各项传统工艺,还改进了制作工艺,这种创新为技艺传承带来了哪些变化?

翟俊正:首先在制作工具上,我采用了现代的电动工具,这不仅提高了工作效率,还提高了加工零件的精密度。因船模形体较小,很多地方需要雕刻,我采用手工雕刻和电动刻刀相结合的工艺来制作,既保留了传统手工艺,还提高了作品稳定性。

在制作材料选择上,我采用了多种木料相结合。例如:用北美黑胡桃木薄片作为船模制作的新材料,其柔韧度高,可轻松弯出船体曲线,纹理美观,切割方便,打磨后接缝处几乎看不出痕迹,质感优于传统的桦木板和杉木模型板。这些创新可以将船模制作的难度降低,节约时间成本,对未来这项技艺的传承也有很大的帮助。

记者:您是否会培养自己的孩子成为这项技艺的第六代传人?您在培养传承人上取得了怎样的效果?

翟俊正:目前我在培养儿子的兴趣爱好,我去工作室制作船模时经常会带上他,也像当年我爷爷那样,一边做船一边教导他,还给他讲述当年我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我们翟氏家族的历史、“漕运船模”在历史上的重要价值等。先从小培养他做手工的兴趣爱好,给孩子一个有意义的童年回忆。我的小儿子对传统手工的兴趣也很浓厚,还在学校里报名参加木工班,他制作的木艺小手工也很精致。

在传承人的培养上,我已将表弟赵国旺培养为第六代传人,我把漕运船模的各项制作工艺以及改进的方案都毫无保留地教授给他。如今他已经可以独立完成漕船制作的全部流程,他制作的船模下水适航成功。后续我还会继续培养其他传承人。

记者:您经常带着船模走进校园,向孩子们讲述海河及运河故事。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让您印象深刻的场景?

翟俊正:我在制作船模的同时,也会受邀到学校进行非遗的演讲,为同学们讲述我们翟氏家族的历史,以及我们在各个不同年代曾经使用过的船只。我会向他们讲述天津漕运在历史上的重要性,以及因为漕运而衍生出的天津特有民俗文化。

每当我讲述船只结构以及用途的时候,也是同学们最感兴趣之时,他们会从船头问到船尾,去了解每一个部件的用途以及各个部件之间的关联,然后感叹劳动人民的智慧和伟大。我认为以这种方式进行文化推广意义非凡,很有必要。如今,对于天津的漕运文化历史,不仅年龄小的学生们不太了解,成年人也很少有能讲清楚的,更不用提对漕船的了解。即便是老年人,也很少有人亲眼见过天津的漕船。随着时代的发展,古天津漕运盛世的影子早已不见了,如今我拿着古代漕船的模型为同学们讲述天津作为漕运重镇时的盛景,应该也能让他们在大脑中有一些对历史的想象空间吧。

记者:每年春暖花开时您都会在海河里试水船模,在您看来,这种“动态传承”方式对非遗保护有什么特殊意义?

翟俊正: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有深刻的记忆,爷爷每次做好船模,都要到海河里进行放船试水,对那时的我来说,绝对是最快乐的时刻。

长大后,我把这个传统延续保留下来,每年4月和5月,我都会带上我的船模新作品,到海河上进行放船下水。一是为了在实践中检验一下船模的比例结构是否正确,二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技艺有无错误,三是纪念家族先辈。

每次在放船下水活动时,我还都会带上自己的孩子和下一代的传人,为他们讲述船模下水时的注意事项以及需要关注的问题,例如帆面的角度调整、船只自身重量如何平衡等。我的小儿子对这项活动很感兴趣,表现非常积极,因为他不但可以跟着我去海河上划船娱乐,还能听我讲述当年我和爷爷一起在海河上放船模时的往事。这种动态传承形式本身就是“漕运船模”制作的重要环节之一,也包含着祭奠先祖的特殊意义。

记者:您认为“漕运船模”制作技艺在当代社会的价值是什么?它对我们理解天津乃至中国的运河文化有什么帮助?

翟俊正:我认为“漕运船模”制作技艺拥有历史文化价值、技术价值和科学价值。

历史文化价值:“漕运船模”包括明清两代的“南船”“海邦摇”“登悠”“改俏”四种漕运船只样式和传统造船工艺。它以活态传承的方式和实物样貌展现了明朝至今的海河漕运文化发展变迁史。其中“南船”“海邦摇”“登悠”等样式的演变发展,不仅体现了漕运官船向民间漕运船只演变的过程,更体现了海河地区人民在海运转内陆运输过程中研发的智慧结晶。

技术价值:“漕运船模”制作技艺完全承袭于翟氏祖先原本的造船工艺,是明朝中期民间造船技艺的延续,其中的样式、造型、榫卯结构、金属配件等完全按照古法打造。对研究古代造船工艺有着重要价值,为传统船只修复提供了技艺参考。

科学价值:“漕运船模”不仅仅是模型,它能凭借着风向和风力在水面上自动航行。体现了浮力、加速度等物理知识,有寓教于乐的价值。

提到天津的漕运历史,漕运船只必然是不可缺失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漕运船只目前保留完整的寥寥无几,人们对漕船的样式也知之甚少。目前有这样的传统技艺和实物还保留着,能够让人们看到过去海河上真实漕船的样子,再去联想漕船航行的景象,以及漕运人民劳作的样子,这样的文化才是完整的。不同的历史阶段、不同的河道、不同的漕船,人们有拉纤的,有撑船的,有掌帆的,有码头卸货的,有推车拉货的,还有街边叫卖天津小吃的,这样一幅天津历史上标志性的图景不该被人们遗忘。中国的漕运文化不能缺少作为南北漕运重要枢纽的天津,而天津漕运文化也不能缺少各色漕运船只。

历经100多年的战乱和自然灾害等不利因素,我们翟氏家族保留下来第一代“漕运船模”实属不易,其状态完整、构件细节清晰可辨。据我爷爷讲述,我们翟氏家族原本有6种漕运船只的制造技艺,而现在传承下来的就只有4种船型,已经遗失了2种船型。我也曾努力查找历史资料想要复原找回遗失的船型,但至今无法复原。我希望能把“漕运船模”这项传统技艺一代一代传下去,未来不要再发生失传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