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来民政局闹离婚,老太太已经 99 岁,老大爷 103 岁了,工作人员问:“你们俩这么大年纪了,还来闹离婚,不怕别人笑话吗?” 老太太说:“我们的婚姻 60 年前就已经破裂了,没有过下去的可能了。” 工作人员说:“那你们为什么不 60 年前离婚呢?” 老太太幽幽地说:“那时候,孩子小,我们害怕离婚对孩子身心造成不良影响,我俩就商量好了。” 工作人员说:“你们商量好什么了?” 老太太说:“我们商量好了等孩子去世了,我们再离婚。” 工作人员手里的笔 “啪嗒” 掉在桌上,盯着俩老人半天没缓过神。老大爷这时慢悠悠开口,声音透着股攒了一辈子的沉郁:“那年孩子才 8 岁,夜里我俩为柴米油盐吵翻,他抱着枕头蹲在门口哭,说怕爸妈不要他。从那以后,我俩就约法三章,不在孩子面前红脸,不提离婚的事,等他百年之后再各走各的。” 工作人员感觉嗓子有点发紧,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口水,杯底沉着的枸杞都没顾上捞。他瞅瞅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又看看老大爷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突然觉得这屋里的空调好像开得太足了,冷得人心里发颤。 “大爷大妈,”小伙子清了清嗓子,“那您儿子……” “上个月走的,”老太太接过话头,枯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衣角,“肺癌,折腾了大半年。走之前还拉着我俩的手哭,说这辈子最幸福的就是有对恩爱的爹妈。”说到这儿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像朵晒干的菊花,“这傻小子,被骗了六十年。” 老大爷从布兜里掏出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露出个泛黄的红本本。结婚证上的照片都快看不清人脸了,只能依稀看出俩年轻人穿着的确良衬衫,笑得一脸拘谨。“这玩意儿早该换绿的了,”他用指腹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当年说好等孩子走了就办手续,谁知道一等就是六十年。” 工作人员这才注意到,老两口虽然坐在一起,中间却隔着能再塞个人的距离。老太太穿的碎花衬衫洗得发白,老大爷的中山装袖口磨出了边,俩人脚上都是一双旧布鞋,鞋面上沾着同款的泥点。 “那这些年……”工作人员没敢问下去。 “各过各的呗,”老太太叹了口气,“他住东厢房我住西厢房,吃饭各做各的,衣裳各洗各的。过年包饺子都得包两样馅儿,他爱吃韭菜的我爱吃白菜的。” “孩子结婚那年,”老大爷突然插话,“小两口来敬酒,非让我俩喝交杯酒。我跟你大妈胳膊都僵了,还是硬着头皮碰了一下。那天晚上她哭了半宿,说对不起孩子,这辈子净演戏了。” 工作人员的笔在登记表上悬着,半天落不下去。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老人生平那些说不出口的日子。他突然想起自己爹妈,天天为鸡毛蒜皮的事儿吵得鸡飞狗跳,却在他发烧时一起守在床边。原来这世上的夫妻,真的有这么多种活法。 “大爷大妈,您看啊,”工作人员放下笔,“按规定离婚得双方都同意,还得写离婚协议书……” “我俩早想好了,”老太太从布包里掏出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财产就这三间老房,我住西头他住东头,井水不犯河水。存款都给孙子买房了,我俩一分没有。” 老大爷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个存折递给工作人员:“这里有五千块钱,是我俩商量好的离婚费,一人一半。” 工作人员看着存折上歪歪扭扭的签名,突然鼻子一酸。他干这行五年,见过为了房子打得头破血流的,见过为了存款撕破脸皮的,却从没见过这样的离婚夫妻——连分割财产都像在执行六十年前的约定。 “手续我给您办,”工作人员深吸一口气,“不过按规定得有离婚冷静期……” “冷静六十年还不够啊?”老太太突然提高了嗓门,随即又意识到失言,拍了拍桌子,“同志,我俩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天?就想痛痛快快按自己的心意活几天,不行吗?” 老大爷拉住老伴儿的胳膊,冲工作人员歉意地笑了笑:“她脾气急,您多担待。其实也没啥,就是想了却个心愿。当年为了孩子委屈自己,现在孩子走了,也该让彼此解脱了。” 工作人员没再说话,默默拿起笔开始填表。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结婚证上,那抹褪色的红在满屋的白墙白桌上,像一滴凝固了六十年的血。他突然想起自己昨天跟媳妇吵架,为了谁洗碗的事儿冷战到现在。也许明天该买束花回家,他想。 办理完手续,老太太接过离婚证,小心翼翼塞进贴身的兜儿里,跟那张结婚证放在一起。老大爷冲工作人员拱了拱手,俩人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谁也没回头。秋风吹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远,像两个终于解开了线的风筝,各自飞向不同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