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加班回来,听见楼道里有小孩在哭。我住五楼,声音是从四楼传上来的。连着好几天都这样,实在受不了,我就下楼去敲门。 敲门敲了半天,里面没一点动静,哭声却没停,还带着点压抑的抽噎。我又加重力气敲了敲,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这才听见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门开了一条缝,是四楼的老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躲闪着不让我看里面。我直接问他,是不是家里有小孩在哭,这几天天天晚上这样,影响邻居休息了。老王含糊着说没有,想关门,我伸手挡住了门。 “王师傅,楼道就这么窄,您家孩子哭了快一个礼拜了,整栋楼都听得见。”我把声音压低了些,“是不是孩子不舒服?有难处您倒是说啊。”老王的脸瞬间垮下来,肩膀也跟着塌了,他往屋里瞥了一眼,叹了口气侧身让我进去。 屋里没开灯,一股淡淡的药味飘出来。借着楼道的光,我看见客厅沙发上蜷缩着个小男孩,也就四五岁的样子,裹着厚厚的毯子,小脸通红,正抽抽搭搭地啃着手指头。老王赶紧摸黑开了盏小夜灯,昏黄的光线下,我才发现他眼窝深陷,胡茬白了大半,衣服皱巴巴的像揉过的纸团。 “这是我孙子,”老王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磨,“他爸妈在外地打工,上个月查出来有点毛病,得在城里住院观察。我白天在医院陪护,晚上带回来住,医院附近酒店太贵了。”他边说边给孩子掖了掖被角,小男孩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我这才注意到孩子胳膊上贴着块纱布,手腕细得像根芦苇杆。老王蹲在沙发边,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泪珠,动作温柔得不像个糙老爷们。“孩子晚上疼得厉害,睡不着就哭,我怎么哄都没用。怕吵着你们,就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没想到还是……”他突然说不下去了,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猛灌了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着。 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想起前几天还跟同事抱怨这哭声吵得人头疼。客厅茶几上摆着一沓缴费单,最上面那张住院费单据的数字红得刺眼。墙角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面大概是祖孙俩的换洗衣物。 “叔,您怎么不早说呢?”我从兜里摸出刚买的面包和牛奶放在桌上,“孩子晚上疼得厉害,要不要我帮您去买点退烧药?”老王摆摆手,从裤兜里掏出个小药瓶晃了晃:“医生开了药,吃了怕伤胃,不到38度不敢给他喂。”他忽然抓住我的手,那双手冰凉粗糙,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小伙子,求你个事,能不能别跟其他邻居说?我怕人家嫌我们晦气……” 话音刚落,孩子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大概是做了噩梦,小手在空中胡乱抓着。老王赶紧扑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一下下拍着后背哼起不成调的儿歌。昏暗的灯光下,他佝偻的背影看起来像棵被霜打蔫了的老玉米。我悄悄退到门口,轻轻带上了门。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黑暗中,那压抑的哭声好像小了些,却一下下砸在我心上。 第二天一早,我在老王门口放了袋小米和几个保温饭盒,里面是我妈早上熬的南瓜粥。上班路上碰见对门张阿姨,她正抱怨四楼的哭声,我赶紧打岔说昨晚好像没听见,许是哪家孩子调皮吧。午后收到老王发来的微信,就两个字:“谢谢”,后面跟了个流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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