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金中是我们同批，同乡镇到驻新疆部队当兵的战友。他在 10 天前，在老兵群上通知，他儿子婚礼在国庆节日举行，而酒席就在十月二号，在县城里最大的饭店开桌，宴席老罗估计有 60 桌。他希望全体战友二号中午 12 点务必到场畅喝，半醉半醒而归。罗金中说，他有的是钱，嘱咐我们千万不要送红包，不要送任何礼物，人到场就好了。 十月二号这天，我起了个大早，换上压箱底的深蓝色西装，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老婆在一旁笑着说："至于这么隆重吗？跟你自己结婚似的。"我白了她一眼，这能一样吗？当年在戈壁滩上，老罗把唯一的压缩饼干让给我那次，我就知道这兄弟能处一辈子。 坐上去县城的大巴车，窗外的稻田一片片往后退。手机"叮咚"响个不停，群里已经炸开了锅。老王发了张自拍，军绿色的挎包上还别着褪色的军功章，配文"老伙计们，我带着当年的荣誉归来！"底下立马有人起哄："老王你可别激动得在婚礼上敬礼啊！" 到了县城最大的"迎客楼"饭店，老远就看见门口挂着巨幅婚纱照。老罗穿着笔挺的礼服站在台阶上迎客，两鬓的白头发比去年视频时更显眼了，但腰杆还是挺得笔直，跟当年站军姿一模一样。我跑过去拍他肩膀，他回头一看，眼睛瞬间就红了，攥着我的手使劲晃："你小子，可算来了！" 大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好多熟悉的面孔。老张果然开着他那辆印着"长途货运"的卡车来了，车斗里还装着给老罗带的家乡特产。老李带着老婆孩子，他那刚上小学的小子怯生生地躲在后面，老李拍着他后背："叫叔叔，这些都是爸爸当年出生入死的兄弟！" 开席前，老罗拿着话筒站在台上，声音有点哽咽："当年在部队，我罗金中受了委屈，是这帮兄弟替我出头；没了生活费，是这帮兄弟把饭票塞给我。今天我儿子结婚，不求别的，就想跟大家伙儿再像当年那样，痛痛快快喝一场！"说完把话筒往旁边一放，端起酒杯："都别客气，吃好喝好，谁要是偷偷塞红包，就是打我脸！" 酒过三巡，气氛越来越热烈。不知道是谁起头，大家开始唱起了军歌。"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三十多个大老爷们扯着嗓子唱，邻桌的宾客都看呆了。老罗抹了把脸，拉着我胳膊往角落里走："当年机枪班就数你最小，现在孩子都上初中了。"我看着他眼角的皱纹，突然想起那年他发烧，我背着他在雪地里走了三公里去卫生所，那时候他趴在我背上，还嘟囔着"别把我机枪冻坏了"。 菜一道接一道地上，酒杯碰得叮当作响。没人提红包的事，大家都默契地遵守着老罗的嘱咐。有人偷偷把准备好的小红包塞到了新郎口袋里，被老罗发现后追着满大厅跑，最后两个人抱着笑作一团，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散席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老张搂着老李的肩膀，舌头都捋不直了："下次......下次谁儿子结婚，咱们还这么闹！"老罗站在饭店门口，跟每个人拥抱告别，轮到我时，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当年你背我那三公里，我记一辈子。"我捶了他一下，眼泪差点掉下来："矫情啥，赶紧回去陪儿媳妇！" 坐在返程的大巴上，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渐渐模糊的县城轮廓。手机群里又开始热闹起来，有人发了今天的合照，三十多张饱经风霜的脸挤在一起，每个人都笑得像个傻子。我把照片设成壁纸，心里琢磨着，下次战友聚会，该轮到我做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