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厉凤堂在第五次冲锋中被炮弹片击中头部,临牺牲前把手枪塞进郑起手里:“你是司号员,号声就是命令,”指导员和三个排长也在之前的战斗中全部阵亡。 郑起刚入伍时,先在团部干卫生员和理发员,每天给战士们刮胡子包扎伤口,手上总沾着药粉和纱布味儿。部队推进东北解放战线,他觉得光干这些不够,坚持找班长要求转岗。领导一看这小子有股子倔劲儿,就同意了。从那以后,他每天在营地空地上练号,铜管磨嘴唇磨出水泡也不停,渐渐掌握了集合、出操、冲锋各种号谱,几十种信号倒背如流。 1947年夏,部队在松花江边整训,郑起吹集合号时,战士们从树林里鱼贯出来,队列整齐得像一把梳子。1948年辽沈战役,义县攻坚战打响,他随连队进攻锦州北面的重镇。敌军反扑猛烈,炮弹炸得屋顶飞起,公司长命令他爬上房顶吹冲锋号。枪林弹雨中,他双手握紧号管,声音刚起,一发迫击炮弹就把他掀翻,弹片从左耳下贯穿脸颊,血流满地。那仗连队歼敌四五百,全公司168人只剩21个活口,但义县拿下了,为师里突破打开缺口。伤好后,他转战南北,1949年新中国成立,跟着部队南下渡江,长江船队摇晃,他站在甲板前端吹登岸号,战士们跃入浅滩。接着海南岛登陆,热带雨林里吹路程号,绕沼泽指引小队。1950年10月,他正式入党,同月随志愿军跨鸭绿江入朝,分配到7连当司号员。那把铜号管,在江边火把光下擦得锃亮,他肩扛号袋,腰别手榴弹,望着对岸山影就过去了。 入朝后,7连一路打到清川江,突破汉江,跨过38线,直插汉城方向。12月下旬,部队在三所里阻击,郑起吹号指挥突围,战士们扛着伤员撤出包围。1951年1月2日晚,7连急行军赶到釜谷里,夜里摸上高地,战士们用铁锹挖壕,土块飞溅。拂晓敌军坦克轰鸣,飞机低飞投弹,炮火把阵地砸成泥浆坑。指导员张鼎第一个冲上去指挥机枪射击,第二波进攻中胸口中弹,倒地时还握着手榴弹拉环。副连长王凤江带队反击侧翼,子弹从耳边啸过,他调整射击角度时被击中。一排长投炸药包毁敌卡车,返回踩地雷炸飞;二排长压制火力,喊着补充弹链;三排长匍匐前进掩护队友,全在第四次敌冲锋中先后牺牲。到第五次,敌步兵潮水般涌上,坦克炮管转动。连长厉凤堂端枪跃出,弯腰躲炮弹,指挥散开时左侧爆炸,弹片击中头部,鲜血直流。他踉跄跪地,右手扣枪柄,通信员扑上背他撤离。临走前,厉凤堂从腰带抽出沾泥手枪,塞给郑起,手指用力发白,说出那句后头一歪,就没了气息。全连伤亡惨重,只剩六七人能动,阵地前弹壳堆丘,硝烟遮天。 郑起接过手枪,明白责任落到肩上。他是连里6名共产党员之一,平时练号练到嘴唇肿,也参加过党支部会讨论阵地纪律。这会儿,敌军还在组织下波,坦克引擎低吼。郑起召集剩下战士,分成小组,组织轻重武器还击,从敌尸上滚下坡取子弹,手榴弹。黄昏时剩7人,弹药见底,他分最后干粮,准备拼刺刀。敌军最后冲锋,120多人加6辆坦克逼近40米,战士们扔光手榴弹,开光机枪管。子弹打尽,端刺刀时,郑起摸到军号,爬上最高点吹起冲锋信号。从低到高,三遍“嘀嘀嗒-哒嘀”,号声回荡谷中。英军前锋脚步顿住,交换眼神,坦克炮手停转,队伍乱了套,高喊后撤,掉头滑下坡,丢装备尸体。原来他们把号声当主力反扑信号,慌忙逃窜。主力部队赶到,歼灭皇家来复枪团两个连,公路上敌车起火,一辆空车突围被追。 这仗打完,郑起立特等功,获二级战斗英雄称号。团长李刚和政委任奇智上阵地,抱住7名战士表彰。1951年10月,他作为英雄代表回国,参加国庆观礼,到中南海受邀做客。那把军号,锈迹斑斑,现存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一级文物。回国后,郑起继续在军里干,参加后续战役,吹号指挥突围。1953年停战,随队撤回,行军中号声指引队列过山岭。1955年转地方,进116师政治部,当副主任,组织训练巡视操场,纠正队列姿势。日常工作里,他总强调纪律,战士们练号时他在一旁指点,声音洪亮。 1983年1月离休,郑起回辽宁鞍山干休所,88岁那年还硬朗,坐在会议室里跟人聊起旧事。说抗美援朝打出军威国威,换来几十年和平,人民站起来了,富起来了,日子越过越红火。遇到难处,他就想战场上那帮弟兄,号声一响就得顶住。2009年12月,他77岁逝世,留下的故事在老兵圈传。釜谷里那场仗,不是靠啥高科技,就凭志愿军那股子韧劲和机智。郑起吹号退敌一个营,敌人装备牛,但心理上吃亏,号声一出,他们就疑神疑鬼,以为援军来了。志愿军整体上,第三次战役歼敌1.9万,切断美军退路,汉城解放,为谈判争主动。英军皇家来复枪团号称精锐,实际在朝鲜丢盔弃甲,损失不小,美军档案里也记了这次溃逃。 敌军精锐又怎样,号声一出,照样跑。抗美援朝整体,志愿军五次战役打散美军集团,稳定半岛,保住东北工业基地。郑起他们那代,换和平,我们后头接着走。故事传着,号声不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