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棋盘，始终缺着一个子。 那年回家探亲，我瞧见他坐在胡同口的老槐树下，对面空空荡荡，他正用左手跟右手对弈。那青筋暴突的手悬在半空中，许久，才重重落下。 “将军。” 他头也不抬，便知晓我来了。 姥爷的倔强，是深入骨髓的。母亲说，他年轻时在厂里干活，机器出故障砸伤了手，他硬是咬着毛巾自行包扎，一天假都没请。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便是他教我下棋——输了不许哭，落子不能悔。 “棋如人生，”他说，“你一旦走出去，就无法回头。” 我入伍离家那天，他把我送到胡同口，往我兜里塞了个“帅”。“带着，想家了就摸摸。”在军营的五年，摸到那枚光滑的木头棋子，就好似摸到了他的倔强。 每次探亲，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陪他下棋。他年岁大了，手颤抖得厉害，可棋风依旧犀利。去年冬天的那盘棋，下到一半时，他的手悬了好长时间。我静静地等着，看他怎样破解这困局。 终于，他缓缓挪开“车”，走出一步险棋。 “你总让着我这个‘马’，”他忽然说道，“以后别让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和他下棋。他走得很安详，宛如一枚走完所有路程的棋子。 整理遗物时，我在棋盒底部发现一张发黄的纸，上面是他歪歪扭扭的字迹： “人生如棋，我从不言败。但你让我赢的那些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原来他全都明白。明白我的退让，明白时光的残酷，明白他教会我的不只是输赢，而是在漫长岁月里，怎样有尊严地走完每一步。 如今我也有了孩子。昨天他搭积木输了大哭，我把那枚“帅”放在他手心。 “太姥爷说，输了别怕，”我轻声说道，“怕的是不敢再尝试。” 这枚棋子，我会一直传下去。因为有些倔强，并非固执，而是风骨；有些传承，并非教导，而是守护。老人情感 老人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