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双手颤抖着说，这些装备，跟着我们从昆仑关打到缅甸，怎么下得了手？连长又将火把交给排长，排长也摇头，这不是砍我们胳膊，剁我们脚吗？” 杜聿明这辈子打仗，从黄埔一期毕业就开始了，早年跟着蒋介石北伐，东征那些事儿，基本都沾边儿。1924年进黄埔，毕业后先在教导团混，很快就升到营长。抗战打响，他负责搞装甲兵团，那是中国头一支机械化部队，1937年淞沪会战上场，带着T-26坦克从南京赶到上海，履带压着碎石路，炮塔转着轰日军工事。1938年部队扩编成200师，他当师长，在湖南湘潭操场检阅，士兵列队，坦克引擎嗡嗡响。次年又升第五军军长，下辖荣誉一师、新22师、200师，装备苏式坦克、德国装甲车、福特卡车上百辆，外加150毫米重炮，那阵势是中国军队里拔尖的。 昆仑关那仗，1939年底打的，日军第五师团占了南宁，蒋介石急眼了，把第五军从衡阳调过去。杜聿明在迁江山洞开会，摊地图指地形，荣誉一师郑洞国部正面冲，200师戴安澜部预备，新22师邱清泉部绕后堵五塘六塘。12月18日凌晨信号弹一亮，重炮轰昆仑关，日军碉堡炸飞。荣誉一师第一团吴啸亚带队上仙女山，铁锹砍铁丝网，手榴弹扔敌堡。夜里老毛岭肉搏，刺刀映月光。九塘埋伏，日军援军中村正雄中弹倒茅屋，炮弹砸屋顶泥土崩。界首高地最惨，第三团郑庭笈挥大刀，九连长死七个，他自己三处伤。坦克掩护步兵，履带碾公路，炮火盖关口。到30日，新22师邓军林团三次进关，踩尸体堆端刺刀清敌。歼日军一个旅团，缴旗帜武器，第五军伤亡上万，但这仗让日军第五师团元气大伤，中村正雄阵亡，蒋介石乐坏了，杜聿明一战成名。 1941年底太平洋战事起，日军攻缅甸想断中国补给线，蒋介石应英国请，派远征军入缅，第五军是主力。杜聿明任第一路副司令长官兼军长，带200师、新22师、96师，从昆明出发，经滇缅公路南下。卡车尘土扬，坦克弯路慢行。到缅甸，同古保卫战、仁安羌解围、曼德勒会战，一路硬扛日军56师团。戴安澜在棠吉中伏击阵亡，部队伤亡过半。1942年5月缅甸崩盘，腊戍、密支那丢了，杜聿明率军部和新22师万余人，拖几百辆车、几十辆坦克、重炮，改道西北野人山。孙立人劝去印度，他不听，蒋介石电令不准入印，就硬着头皮上。野人山胡康河谷，缅语叫魔鬼住处，方圆几百里原始林，无人区，雨季蚂蟥毒蛇满地，部队没探路，没备够粮药，还想抬炮轮胎走。 到小董瓜寨，路没了，前崖后追兵。杜聿明巡视车队三圈，下令焚重装备。部队把坦克、重炮、卡车集中空地，车灯全开，引擎轰，浇汽油。廖耀湘递火把给特务连连长，那家伙手抖，说这些家伙什从昆仑关跟到缅甸，咋下手。传给排长，排长摇头，说这等于剁胳膊剁腿。火把转一圈没人点，老王司机上杜聿明吉普，拧钥匙踩油门，排气管喷火引燃，爆炸连环，火海吞车架，弹药炸火球。官兵围圈，有人跪地哭，杜聿明转背，廖耀湘擦眼镜。烧到半夜，剩扭曲钢骨，部队卸零件，轻装牵骡马钻林。装备没了，中国唯一机械化军就这么报销了。 轻装进野人山，三个月炼狱。杜聿明染回归热疟疾，门板抬，高烧昏迷两天，部队停步等他醒，延误两天。蚂蟥吸血，蚂蚁啃尸，雨冲骨头，几小时变白骨。沿线每步一尸，饥饿喝生水拉肚子，吃树皮草根，马肉烂了也咽，毒芋舔舌肿四天。96师余韶部失联，自孟拱葡萄高黎贡山回云南，损失小。新22师跟军部，114天走600公里，1.5万人剩2000，减员86%。美机发现空投粮药电台，指引去印度雷多，杜聿明被工兵张与龄背出，二十多人抬他死路上。远征军10万入缅，4万生还，非战斗死4万多，野人山占大头。杜聿明后来承认，这决定是他一生最大错。 回印度，第五军番号在，无坦克无炮。杜聿明医院养病，手臂抬望窗外林子。1944年率驻印军反攻缅北，新22师李涛部公路推，坦克压泥路，炮轰日阵。1945年收腾冲，南坎逐屋清，攀崖扔手榴弹。抗战胜，调东北保安司令，指挥部队四平设卡，巡逻街头。1948辽沈失利，退锦州，炮落尘扬。淮海起，任徐州剿总副总，11月陈官庄挖壕，机枪路口。12月30日突围，带十余人夜走冰雪田，风啸。1949年1月10日总攻，炮轰子飞，他乔装军需，裹头混俘虏，踩雪滑倒。四纵十一师认出，押解砸头出血，士兵止血包扎。转华野，陶勇郭化若见，低头不语。到北京功德林，一磅牛奶，治胃肺肾结核，石膏板固定脊椎，躺床摩擦。 1959年特赦出，步街风吹衣。1964政协四届委员，1978五届人大代表政协常委，拄杖上台翻文件。晚年写回忆录，笔书墨晕，念野人山那火。1981年5月7日北京医院，右手抬抓空，呼吸弱，77岁去。家人守床，窗春风柳动。野人山烧的不止铁，是中国军人机械梦，杜聿明到死还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