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休前在单位管项目审批，每天坐在靠窗的工位上，桌上总堆着厚厚的文件。退休前一周，他还在整理那些标着不同项目名称的资料，有人路过时瞥见他对着一份验收清单皱眉，却没人多问一句。 接手他工作的是刚入职两年的小李，年轻人手脚快，但性子急。退休前三天，他把那份皱眉的验收清单单独抽出来，放在文件堆最上面，想等小李有空了跟他仔细说说。可小李每天被各种报表和咨询电话围着，要么低头敲键盘，要么拿着手机往外走，他好几次想开口，都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或路过的同事打断。 退休当天，单位没搞什么仪式，办公室主任只说了句 “老张辛苦这么多年”，同事们各自鼓了鼓掌，就又埋头忙自己的事。他抱着整理好的个人物品，最后看了眼靠窗的工位，桌上的文件已经被小李归置好了，那份验收清单混在一堆资料里，看不清踪影。他走到小李桌前，想说清单里的问题，小李正好挂了电话，抬头冲他笑了笑：“张哥你放心，这些文件我都收好了，有不懂的我再问你。” 他点点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想年轻人慢慢摸索也能发现，没必要太较真。 回家后的日子过得挺平淡，早上起来遛遛弯，中午自己做顿饭，下午看看报纸或养花。可不管做什么，总时不时想起那份验收清单。清单是城南科技园的配套项目，里面有一项消防设施的检测日期填错了，比实际检测时间早了半个月。虽然只是个小错误，但后续审计时很可能被卡住，到时候项目没法收尾，施工方还得来回跑补材料。他想给小李打个电话，又怕年轻人觉得他多管闲事，都退休了还放不下工作，犹豫了好几次，终究没拨出去。 过了差不多一个月，他正在小区花园里下棋，手机突然响了，是小李打来的。小李的声音带着急：“张哥，城南科技园那个项目的验收卡住了，审计说消防检测日期有问题，可我翻遍了所有资料，都没找到哪里错了，施工方天天来催，你知道这事儿吗？” 他一听，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跟小李说：“你把清单找出来，翻到第三页倒数第二行，那里的检测日期应该是 5 月 18 号，不是 5 月 3 号，当时施工方交材料的时候笔误，我标出来了，想着跟你说。” 小李赶紧去查，果然如他所说，改过来之后，审计很快通过了。过了两天，小李带着一箱水果来家里看他：“张哥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还得折腾好几天，施工方都快跟我急了。” 他摆摆手：“小事一桩，以后看文件仔细点就行。” 小李坐下聊了会儿，说其实他退休前总盯着那份清单，自己当时就觉得可能有问题，但太忙了没来得及问，现在才知道他是放心不下这个。 又过了半个月，单位办公室主任给他打电话，说单位要搞季度总结，想请他回去给年轻同事讲讲项目审批的经验，特别是容易出错的细节。他答应了，再次回到原来的办公室，靠窗的工位还是老样子，只是现在坐着小李。同事们见了他都挺热情，有人说 “张哥你退休后我们都少了个主心骨”，还有人提起退休前他对着清单皱眉的样子，说当时就该问问他怎么了。 他没多讲大道理，就拿着那份改对的验收清单，跟大家说：“项目审批看着都是文件往来，其实每个数字每个日期都不能马虎，一点小错可能影响整个项目。以前我处理过一个项目，就因为施工方把建筑面积多写了两个平方，最后审计卡了一个月，大家都跟着受累。” 小李在旁边跟着点头：“张哥说的对，以后我一定仔细核对每一项。” 那天回去的路上，他心里挺踏实。原来有些事不是多管闲事，而是责任刻在骨子里，就算退了休，也没法真的放下。他想起以前每天坐在靠窗的工位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处理着一份份文件，那些看似枯燥的日子，其实都藏着让人安心的踏实感。现在虽然不用再天天看文件，但能帮年轻人少走点弯路，也算是没白干那些年。 后来，小李时不时会给他打电话请教问题，他都耐心解答。有时候小区里遇到以前的同事，也会聊起单位的事，听说小李现在处理项目审批越来越熟练，很少出错，他心里就挺欣慰。靠窗的工位换了人，但那份对工作的认真，好像一直没断。 有一次，他遛弯路过城南科技园，特意进去看了看那个配套项目。园区里绿树成荫，办公楼错落有致，不少企业已经入驻。他想起那份差点出问题的验收清单，又想起小李后来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每天对着的那些厚厚的文件，不是冰冷的纸张，而是一个个实实在在的项目，是很多人付出的努力，也是城市一点点变好的印记。 回家的时候，他特意绕了条路，经过以前的单位。办公楼的窗户亮着灯，靠窗的那个位置，小李正低头看着文件，桌上也堆着不少资料，和他以前的样子很像。他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没进去打扰，转身慢慢走回了家。心里想着，有些东西会变，比如工位上的人，比如自己的身份，但有些东西不会变，比如做事要认真，比如该担的责任，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