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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 长江边的青砖小城 清晨五点半,长江的雾气还没散尽时,我总被巷口王婆

我的家乡 长江边的青砖小城 清晨五点半,长江的雾气还没散尽时,我总被巷口王婆婆的叫卖声唤醒。"白糖糕——热乎的白糖糕——"竹篮里蒸腾的热气混着糯米香,飘过青石板路尽头的老码头。这里是安徽铜陵,一座被长江臂弯轻轻揽住的小城,地图上它缩成指甲盖大小的圆点,却装着我整个童年的晴雨表。 穿城而过的两条脉搏 家乡的地理像道算术题:长江是被除数,天井湖是除数,老城墙则是那道永远算不尽的余数。记得小学四年级,我和同桌逃课去江滩捡玛瑙石,江水退潮后裸露出的鹅卵石滩,在阳光下闪烁着橘红、乳白、墨绿的光斑。"这是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同桌蹲在齐膝深的芦苇丛里,手里举着块半透明的石英石,远处货轮的汽笛声惊飞了水鸟,翅膀划破江面的晨雾,像支蘸满墨汁的毛笔在宣纸上拖出长痕。 天井湖的四季各有密码。春末的菱角叶铺满湖面时,我总跟着祖父划着木盆去采菱角。他的手掌布满老茧,却能精准分辨哪些菱角壳薄肉嫩。"看这叶梗发红的,准是甜的。"他把菱角往船帮一磕,白生生的果肉便滚进竹篮。秋天下过第一场霜,湖对岸的法国梧桐会把湖水染成琥珀色,我和小伙伴们比赛用梧桐叶做小船,看谁的叶子能载着蚂蚁漂到湖心亭。 老手艺里的时光褶皱 北门菜市场藏着家乡最生动的褶皱。卖茶干的李爷爷从光绪年间就守着祖传的卤锅,青石板灶台上的铜锅被岁月磨得发亮,桂皮与八角的香气能飘三条街。"丫头,尝尝新卤的鸡杂。"他总用竹筷串起几节鸡胗塞进我兜里,油汪汪的纸袋上印着褪色的"百年老店"字样。隔壁张奶奶的米糖摊更有意思,冬天她会支起黄铜大灶,把熬得琥珀色的麦芽糖拉成长丝,裹上炒香的芝麻和花生碎,咬下去先是脆响,接着满口蜜甜,粘得牙齿都要粘在一起。 元宵节的龙灯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三十六条汉子举着二十米长的青龙,在震耳的锣鼓声中穿过七道街。我挤在人群里仰着头,看龙头上的金鳞在灯笼映照下闪闪发光,龙须扫过牌楼时,带起的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父亲把我架在肩上,他的棉衣领子沾满雪水,却在龙灯转弯时稳稳托住我的小腿:"抓牢了,龙王爷要给咱们送福气呢!" 那棵老槐树下的约定 初中毕业那年夏天,我和最好的朋友在老槐树下埋了个铁盒子。那棵三人合抱的槐树长在城墙根,树洞里常年积着雨水,我们把彼此的秘密写在作业本纸上:她想当画家,我想做记者,约定十年后回来挖盒子。离乡前夜,我又去了江边,货轮的探照灯扫过江面,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江风掀起衣角时,突然明白祖父说的"人是江里的船,总要靠岸"是什么意思——原来所谓故乡,就是无论走多远,总有个码头为你亮着灯。 去年清明回去,发现老槐树被台风拦腰折断,断口处生出嫩绿的新芽。我蹲在树桩旁,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我的小名。转身看见当年的同桌,她手里提着袋白糖糕,鬓角已有了细纹。"还找那铁盒子吗?"她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洛阳铲,"我猜它早被树根缠成琥珀了。" 长江依旧东流,货轮的汽笛声比从前更频繁。但当暮色降临,老城区的青石板路上,依然会响起熟悉的叫卖声。那声音穿过时光隧道,让我突然懂得:所谓乡愁,不过是童年某个清晨的白糖糕香气,在多年后的异乡街头,猝不及防地钻进鼻腔,让你瞬间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