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赵本山领着范伟商演，七场42万，分给范伟7000，高秀敏看不下去了：“哥，你好歹给人2万呀！”范伟捏着薄薄一沓钱没说话，转身把酒店房间的玻璃杯砸在地上，玻璃碴子溅到墙角那盆绿萝上，叶子上的水珠啪嗒掉在地毯上。 后台化妆间的灯泡忽明忽暗，赵本山对着镜子描眉毛，高秀敏把茶杯往桌上一蹾：“主办方加钱是冲范伟来的，你当人家看不出来？”镜子里的人影顿了顿，铁盒子里的眉笔在瓷盘上划出刺耳声响。 那时候他们刚演完《卖拐》第二年，春晚后台的合影还摆在赵本山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范伟的签名在照片右下角，比赵本山的名字小了整整一圈。 范伟第一次跟赵本山去东北乡下演出时，穿的还是借来的夹克。 零下二十度的戏台子上，他被赵本山推了个趔趄，台下哄笑里，他看见赵本山偷偷往他棉鞋里塞了个暖宝宝。 后来拍《天下无贼》，冯小刚让他演劫匪，赵本山拍着他肩膀说“去吧，露脸的机会”，结果他那句“IC、IP、IQ卡，通通告诉我密码”成了整部电影最火的台词，庆功宴上赵本山喝多了，搂着他脖子说“咱老范就是块金子”。 四川体育馆后台飘着火锅味，主办方递来的酬劳清单上，42万的数字红得刺眼。 赵本山数钱的手指沾着唾沫，十张一沓码得整整齐齐，分到范伟手里时只剩七沓零几张。 高秀敏后来在采访里说，那天范伟的手一直在抖，钱掉在地上两张，他弯腰去捡的时候，后腰的旧伤又犯了，那是早年给赵本山搭戏时从台上摔下来落下的毛病。 2005年夏天特别热，高秀敏退出合作那天，把三人合演的剧本全装在纸箱里，搬到楼下废品站。 收废品的老头翻出《卖车》的手稿，问她还要不要，她背过身说“烧了吧”，烟蒂掉在纸堆上，火苗窜起来的时候，她看见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像极了当年三人第一次登台时的剪影。 三个月后，医院的电话打到赵本山手机上时，他正在给小沈阳说戏，手机在桌上震了三下，屏幕暗下去的瞬间，窗外的梧桐叶正好落了一片在剧本上。 范伟拿到金马奖那天，在后台给赵本山发了条短信，内容后来谁也没说。 只知道第二年《刘老根3》片场，赵本山亲自给范伟端了杯热茶，保温杯上的“福”字掉了半拉漆。 范伟接杯子的时候，左手食指上还戴着那枚高秀敏送的银戒指，当年商演分的7000块钱，他后来捐给了东北二人转艺术学校，奖学金证书现在还挂在校长办公室，旁边贴着三人唯一一张没笑的合影。 化妆间的灯泡换了新的，亮得有些晃眼。 范伟对着镜子系领带，赵本山从身后递过袖扣，是当年高秀敏在潘家园淘的老玉。 “当年那钱，”赵本山的声音比以前低了八度，“该给你多分点。” 范伟没回头，镜子里两个头发花白的人影挨得很近，像极了二十年前在乡下戏台后台，赵本山给他别麦克风的那个早晨。 绿萝的叶子又长出新的嫩芽，垂在范伟的肩膀上，沾着他刚喷的发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