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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余晖里的人间归处——读王维《渭川田家》终岁奔波于车马喧嚣的人,大抵都需要一处

桑榆余晖里的人间归处——读王维《渭川田家》终岁奔波于车马喧嚣的人,大抵都需要一处渭川的田园,来安放被风尘磨损的眼目与心神。王维的笔,从来不是为了描摹风景,而是借着山水田园的轮廓,写尽一份禅意的栖居,《渭川田家》便是这样一帧淡墨浅彩的归心图。“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起笔便落进一片温柔的暮色里。夕阳的金辉漫过村落的篱墙,不疾不徐,像一双轻缓的手,抚过柴门,抚过晒谷场,抚过巷陌里蹒跚的牛羊。牛蹄踏过青石板,羊咩声漫过矮墙头,这不是刻意的热闹,是万物归于本真的安宁。暮色中的归,从来都带着一种笃定的暖,牛羊知返,是循着本能,也是循着家的方向,这方向里,藏着生命最朴素的圆满。接着看“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画面一下子从阔远的村落,聚焦到一扇柴门前的身影。白发的老翁拄着拐杖,立在暮色里,目光望向牧童归来的小径。他不必焦灼,不必呼喊,只是静静候着。这一“候”,候出了岁月的悠长,候出了人间的温软。或许牧童贪玩,在溪边追了蝴蝶,在柳下逗了黄莺,老翁的目光里,便也跟着漫过几分笑意。没有苛责,只有等待,这等待里,是农耕人家最寻常的天伦,也是最动人的情味。再往下,“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笔锋一转,又铺展开田亩间的生机。麦垄青青,麦穗已经透出青涩的秀色,野鸡在田埂间一声声啼鸣,清亮而悠远;桑树枝头的叶子渐渐稀疏,蚕儿已经吃饱了桑叶,蜷在箔上,沉沉入眠。这是初夏的田园,万物都在循着时令生长,麦子要灌浆,蚕儿要吐丝,一切都自在从容,不慌不忙。王维写这些,从不用浓墨重彩,只是轻轻一点,便让田亩间的生趣,漫进了纸页里。而后“田夫荷锄至,相见道辛苦。”劳作的农人扛着锄头归来,路上相遇,便停下脚步,道一声“辛苦”。没有过多的寒暄,这一声问候,却抵得过千言万语。他们的手掌沾着泥土,额头淌着汗珠,衣裳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比夕阳还要暖。这“辛苦”里,有耕耘的疲惫,更有收获的期许;这相见的寒暄,是同耕同作的懂得,是乡土人间最质朴的情谊。末了一句“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笔锋陡然一转,从眼前的田园,落回诗人的心上。看遍了牛羊归巷,看遍了老翁候门,看遍了田夫相语,诗人的心底,便漫过一阵怅然。他羡慕的,不是田园的风光,而是这份“闲逸”——是牛羊知返的笃定,是野老候门的安然,是田夫道辛苦的从容。这份闲逸,是挣脱了官场缰锁的自在,是回归了生命本真的松弛。于是他吟起《式微》,“式微式微,胡不归?”这一声吟哦,不是哀叹,是自问,是心动,是对田园归处的深深向往。王维的田园诗,从来都不是脱离尘世的空想。他写的渭川田家,有烟火,有劳作,有等待,有问候,是实实在在的人间。夕阳、牛羊、野老、田夫,这些寻常的意象,被他用禅心轻轻点染,便有了超然的意境。他不写官场的烦扰,却在田园的安宁里,藏尽了对尘嚣的厌倦;他不写归隐的决心,却在一声《式微》的吟哦里,道尽了归心。这便是王维的高明。他的诗,是画,也是禅,更是心。读《渭川田家》,不必执着于字句的推敲,只需闭上眼睛,便会看见那片暮色里的村落,听见那声温柔的牛哞,触到那份归心的安然。原来人间最好的归处,从不是远方的桃源,而是心头的那份闲逸与温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