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太平公主的贴身丫鬟有几个肚子大了,经常呕吐,出现了明显的妊娠迹象。武则天察觉了,派人询问随身丫鬟,才知是外甥武敏之干的好事。 长安的暑气刚漫进紫宸殿,武则天捏着奏报的手指就泛了白。殿外的蝉鸣聒噪得紧,像在重复那几个让她心头冒火的字——“宫女有孕”。 三天前,尚食局的小丫鬟捧着燕窝进太平公主寝宫时,刚跨进门槛就猛地捂住嘴,酸水顺着指缝往下滴,溅在金砖上洇出浅痕。太平公主正对着铜镜试新制的凤钗,回头看见这光景,眉头瞬间拧成疙瘩:“这是怎么了?” 丫鬟脸白得像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旁边两个伺候梳洗的宫女也跟着低下头,指尖绞着帕子直打颤。太平公主何等精明,一眼就瞥见她俩微微隆起的小腹,再看那躲闪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寻常的肠胃不适。 “说!”她把凤钗往妆奁上一拍,金钗碰撞的脆响惊得宫女“噗通”跪下,“是……是贺兰公子……” 三个字像火星掉进油锅里。太平公主猛地站起来,裙摆扫翻了胭脂盒,绯红的脂粉撒了一地,像泼了片血。她自小把贺兰敏之当亲兄长待,宫里的赏赐流水似的往他府里送,连父皇御赐的西域玉如意,都被她笑着塞给了他。可她从没想过,这个常陪她下棋、替她背黑锅的“敏之哥哥”,竟在她眼皮底下动了宫里的人。 消息传到武则天耳中时,她正在看西域进贡的舞姬表演。舞姬的水袖刚甩到半空,她就淡淡说了句“停”,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让殿内瞬间死寂。“去,把贺兰敏之叫来。”她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玉上的纹路被摸得发亮。 内侍去了半晌,回来时脸都绿了:“陛下……贺兰公子他……今早带着随从出了金光门,说是去终南山避暑,眼下已经出了城。” 武则天把玉佩往案上一扣,玉面撞出裂纹。她太清楚这个外甥的性子了——生得一副好皮囊,笑起来眼里像盛着星子,宫里的嬷嬷们见了他都忍不住多疼几分。仗着是姐姐贺兰氏的儿子,在后宫出入自如,谁料这份“自在”竟成了祸根。前阵子还有宫女偷偷说,夜里常看见贺兰敏之的身影从偏殿溜出来,当时只当是小姑娘们怀春编的闲话,如今看来…… “查。”武则天的声音冷得像冰,“把他的随从抓来,问清楚。” 刑房里的惨叫声没传太远,答案却很快递了上来:那几个宫女,都是贺兰敏之借着陪太平公主玩闹的由头,在假山后、暖阁里逼成的事。他还笑着跟随从吹嘘:“公主宠我,谁敢多嘴?” 太平公主在偏殿听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棋盘被掀翻在地,黑白棋子滚得满地都是。她想起上次敏之哥哥替她把打碎父皇砚台的事揽在身上,想起他偷偷塞给她宫外买的糖糕,那些亲近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刺,扎得她眼眶发烫。 而武则天看着刑房递来的供词,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荡开,让旁边的内侍都缩起了脖子。“好啊,真是我的好外甥。”她提笔写了道旨意,墨迹浓得像要滴下来,“去,把终南山所有路口封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日后,终南山脚下的猎户在溪涧边发现了一具被野兽啃得残缺的尸体,腰间挂着块玉牌,上面刻着个“敏”字。消息传回宫里时,太平公主正坐在窗前发呆,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糖糕,那是贺兰敏之上次带来的。 风吹过窗棂,带着终南山的草木气,像在说:那个总笑着喊她“太平妹妹”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宫道尽头了。而武则天只是把那道沾了墨的旨意烧了,灰烬飘进香炉里,与其他香灰混在一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后宫的风,本就吹得快,藏得住太多突然消失的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