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不开的话题 【为什么AI伴侣并非你的朋友？】　　（ FT商学院 2025年12月28日 ）　　『 起初，科技公司篡改了“朋友”和“连接”的含义——如今它们又盯上了“陪伴”。 』　　　　　　*　文 ｜ 马丁·桑德布　　在我们忙碌的社会里，假期就像难得的绿洲：全年其他时间难以觅得的充裕空闲在此汇聚。也就是说，这是一段我们能用来做真正想做之事、而非不得不做之事的时间。　　一个人如何打理自己的空闲时间，堪称窥见其灵魂的最佳窗口之一。而大多数人在不受职责束缚时所追寻的，是陪伴——不论他们是否意识到（这个词的两层含义皆然）。圣诞节及其他假期应当补给我们的，正是这种“陪伴”，而不仅仅是“作伴”。但若“孤独流行病”的讨论有其根据，我们在获得真正的陪伴方面正变得格外笨拙。　　对陪伴的情感挣扎——一种内心的挣扎，而我们似乎愈发在这场挣扎中落败——很可能根源于心智上的挣扎：我们对“陪伴”究竟意味着什么的把握能力日益薄弱。若果真如此，罪魁祸首并不难找。　　还记得Facebook出现之前的世界的人，或许也记得这家社交网络如何不知不觉篡改了“朋友”一词的含义。“加好友”的到来污染了这个词原本的意思，而且不是朝好的方向。当你没有一个词来指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时，难怪它会变得更难寻得。　　词汇的退化很快就伴随着真实社会纽带的侵蚀。有充分理由将社交媒体（Social Media）尤其是基于屏幕的数字交流，视为削弱社交能力的元凶。“加好友”挤压了“友谊”，“连接”反而让我们更加孤立。而如今，技术甚至直接盯上了“陪伴”本身。　　到了2025年，“AI伴侣”走向主流（其中一个名字就叫“Friend”），被当作满足我们显然未被满足的陪伴渴望的答案。正是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他又出现了）把人们“实际朋友数量”与“理想朋友数量”之间的差距，界定为AI的新商业逻辑。曾经以产品剥夺我们陪伴的同一行业，如今提议用新产品来填补空白。作为解药，请认真思考真正的友谊、连接与陪伴所需要的是什么。 　　AI“陪伴者”也有一些无害的用法：角色扮演、维系对逝去亲人的记忆，甚至用于治疗与建议。换言之：游戏、幽灵与上帝——这些只是人类永恒“移位活动”的当代版本。　　然而，它们并不带来陪伴。而其中一个原因，恰恰在于这些“陪伴者”过于有用。米歇尔·德·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说得对：陪伴的唯一价值就在于它本身。若因其对你有用而去寻求同伴，你得到的就不是真正的陪伴。有人问什么才是真正的友谊，蒙田答道：“因为他是他；因为我是我。”把朋友当成可以追求一个最佳数量的对象，等于忽视了朋友究竟是什么。　　我们甚至能对一个AI伴侣说“那是他”（或“她”）吗？它的吸引力恰恰相反：与用户高度同频，以至于“懂你”的程度无人能及（毕竟没有人能比得上一台随时倾听的监控设备）。因此它更像一面镜子，而非他者。理想形态或许类似菲利普·普尔曼（Philip Pullman）笔下奇幻世界中的“守护精灵”：一个以独立形体存在的人类灵魂的一部分。但守护精灵不是伴侣：镜像一颗灵魂并不会带来任何原本不存在的东西。“因为我是我；因为我是我”并不成立。 　　如果AI陪伴者确实带来某些“自有”的东西，那也是其制造者有意设计的结果。毕竟，它们的目的就是有用、取悦人。否则，谁会为它们付费？　　AI伴侣的要点在于消解糟糕的情绪——疏离、无能、怀疑，以及一切让我们畏惧真实社交的东西。它们许诺社会交往的愉悦，却规避与他人在一起的风险。AI“朋友”之于陪伴，如同色情之于性亲密——二者都是以互动之名行独我之实。这，毫无疑问，正是AI伴侣让人毛骨悚然的根源。　　这也正是它们注定失败的原因。没有自身内在生活的同伴——“快乐的奴隶”——以及无摩擦的友谊，不能解决唯我论，只会奉承我们，让我们把自我沉溺误以为是别的东西。有些悖论并非靠工程化手段就能摆脱：唯我论只能以你对自身孤独的承认与拥抱而结束。被那些并非为取悦你而被特意造出来的人欣赏，才算一个起点。　　所以这个假期，多去见见人，但不要非得达成什么目标。善待自己，也善待他人。如果还能做到的话，那就把手机留在家里。　　网页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