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我放下筷子。
弹走了身上的头皮屑。
妻子突然摔筷子,接住了那片头皮屑。
“你恶不恶心!”
“居然弹头皮屑!”
可上周在她公司楼下,我亲眼见她男助理王伟低头亲她时。
肩颈那层头皮屑,阳光下像撒了把细盐。
我质问她。
“明明都有头皮屑,你为什么不嫌弃助理,嫌弃我?”
林薇没看我,指尖在玻璃杯上划着水痕。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你们不一样!”
“因为他的头皮屑更碎,像雪一样,我喜欢下雪。”
我的指节掐进掌心,说出了心中的话。
“林薇,我们离婚吧。”
1
林薇的手指在玻璃杯上停顿了。
水珠顺着杯壁滑落,在桌布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没听清我刚才说的话。
突然,林薇的声音突然拔高,像一把钝刀划过玻璃。
“你说什么?”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我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更稳。
“我们离婚吧。”
掌心的疼痛让我保持着清醒,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
餐厅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林薇的脸在暖黄色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她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猛地站起身。
将一杯水泼在了我的脸上。
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就因为我夸了王伟的头皮屑?”
她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张明,你是不是疯了?”
我抬头看着她。
七年的婚姻,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
她眼角的细纹和眉间那道因为经常皱眉而留下的浅痕。
她今天涂了新的口红,比往常更艳丽的红色,衬得她肤色更白。
我记得她说过这是她助理王伟推荐的色号。
我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
“不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你看着他的眼神。”
林薇的表情凝固了。
餐厅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和我们之间的沉默。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我继续说,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上周五我去接你下班。”
“你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他低头看文件时。”
“你伸手拂去了他肩上的头皮屑。”
“不是嫌弃地弹开,是用指尖轻轻捏起来,像在捡一片花瓣。”
林薇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她伸手拢了拢头发,这个动作她紧张时总会做。
“你跟踪我?”
我苦笑。
“那天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没想到你给我的更惊喜。”
她突然抓起玻璃杯,我以为她要摔东西。
但她只是狠狠灌了一口水,喉结剧烈滚动。
“所以呢?”
“就因为一个动作就认为我有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我现在复杂的心情。
“林薇,这半年你换了三种香水,都是他推荐的吧?”
“你以前最讨厌花果调,现在衣柜里全是那种甜腻的味道。”
“你手机密码改了三次,洗澡时都要带进浴室。”
“我们上一次睡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
“而且你全程闭着眼睛。”
她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不是害羞,是愤怒。
“你数着日子等我犯错是吧?”
“张明,我每天工作九个小时回家还要应付你的疑神疑鬼。”
“你知道我有多累吗?”
我站起身,我们隔着餐桌对峙着。
“是累还是心虚?”
“上个月你生日,他送的那条丝巾,你说是同事凑钱买的。”
“但我查了购物记录,单笔付款,两千八百块。”
“普通同事怎么会送这么贵的礼物?”
2
林薇的脸色变了。
她猛地拉开餐椅,转身走向客厅。
我跟着她,看着她从包里翻出烟盒。
林薇去年戒掉的烟瘾,最近又复发了。
她颤抖的手指打了三次火才点燃香烟。
林薇吐出一口烟,声音带着嘲讽。
“那又怎么样?”
“同事之间还不能互赠礼物了?”
“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看着林薇抽烟的样子。
她以前讨厌烟味,说闻了会头疼。
现在她却站在我们的结婚照下吞云吐雾。
照片里的她穿着白纱笑靥如花。
与眼前这个妆容精致却眼神冷漠的女人判若两人。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我想听你亲口说。”
“七年婚姻,至少值得一个真相。”
林薇盯着香烟的滤嘴,突然笑了。
“真相?”
“真相就是你妄自揣测,胡思乱想。”
“你搞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诬陷我吗?”
她抬头看我,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冷酷。
“张明,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就是你永远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插心脏。
我踉跄了一下,扶住沙发背才没跌倒。
“所以这是我的错?“
她又吸了一口烟,
“不然呢,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偷偷看我手机,在我车上放录音笔。
“上周还假装快递员给我办公室打电话确认我在不在。”
林薇弹了弹烟灰。
“你真该看看监控里你那副神经病一样的样子。”
我感到一阵眩晕。
原来林薇都知道。
她知道这一切却装作无事发生
看着我像个可悲的侦探一样收集她变心的证据。
这种羞辱比背叛本身更令人窒息。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林薇把烟按灭在茶几上。
我们一起去泰国买的柚木茶几,留下一个焦黑的圆痕。
她轻声说。
“因为我在等你开口啊。”
“等你像个男人一样说我受不了了。”
“而不是天天摆出一副我多么包容你的恶心样子。”
我盯着那个烟疤,突然想起买这张茶几时,
我嫌贵,是她坚持要买。
说将来我们的孩子可以在上面写作业。
现在我们用它在婚姻上烫出一个洞。
我点点头,奇怪的是,愤怒开始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好,如你所愿。”
林薇的表情松动了一瞬,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那种讥诮的神色。
“财产怎么分?”
“房子是我婚前买的,理应归我。”
“存款的话,对半分。”
林薇嗤笑一声。
“这么大方?不像你啊。”
我转身往卧室走。
“不是大方。”
“是懒得再为你浪费任何情绪。”
林薇的声音从背后追来。
“你早就没情绪了!”
“这七年你就像个会走路的死人,连吵架都懒得跟我吵。”
“知道王伟最让我心动的是什么吗?”
“他至少还像个活人!”
我停在卧室门口,没有回头。
“那祝你幸福,记得提醒他常备去屑洗发水。”
3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玻璃杯砸在墙上的碎裂声。
我坐在床边,看着床头柜上我们的结婚照。
照片里的林薇靠在我肩上,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那天她穿着红色旗袍敬酒,偷偷在我耳边说今晚要早点溜走。
我们确实溜走了,在酒店电梯里就忍不住接吻。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薇的微信。
我点开,看到她发来的一张照片。
她和王伟在酒吧的合影,他的手臂搭在她肩上。
两人举着酒杯对着镜头笑。
时间显示是上周三,她告诉我加班的那天。
她写道。
“这才叫活着。”
我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我听见客厅里林薇在高跟鞋的声响中收拾东西。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胸口上。
客厅传来大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我走到窗前,看见林薇踩着高跟鞋走向一辆黑色轿车。
驾驶座的车窗摇下,王伟那张年轻的脸在路灯下格外清晰。
他下车接过林薇的行李箱时,顺手拂去了她肩上不存在的灰尘。
我拉上窗帘,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在衣柜最底层,我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里面装着林薇这些年送我的所有礼物。
领带、手表、手写信等。
最上面是一瓶已经干涸的香水。
标签上写着献给我最爱的侦探。
那是我们结婚一周年时她开的玩笑。
我把盒子放进行李箱,然后关上了灯。
黑暗中,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林薇的场景。
那是在朋友婚礼上,她作为伴娘在台上唱歌。
唱到一半忘词了,红着脸朝台下吐舌头。
那一刻我就决定要娶这个女孩。
现在想来,或许我爱上的从来只是那个瞬间的她。
而不是后来这个把烟头按在茶几上的女人。
手机又亮了,是林薇发来的语音消息。
我点开,听到她带着醉意的声音。
“张明,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去的哪家餐厅?”
我没有回复。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打在玻璃上。
像无数细小的头皮屑从夜空坠落。
然后我打开通讯录,拨通了离婚律师的电话。
等待接通的间隙。
律师接起电话时,我正在撕那张结婚照。
相纸很厚,我不得不用两只手使劲。
照片从中间裂开时,我发现自己哭了。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悲伤。
只是有种终于拔掉一颗烂牙的解脱感。
我对着电话说。
“关于离婚协议,我想明天上午去您办公室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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