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发小登场

就在杰哥焦头烂额、几近绝望、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底布满血丝之际，他的发小强子从外地谈一笔大生意回来了。强子经营着一家颇具规模的建筑公司，为人仗义豪爽，性格沉稳大气，心思缜密，是杰哥从小玩到大、可以换命交情的兄弟，也是他少数几个能完全敞开心扉、不加掩饰的对象。

两人约在常去的那家老字号羊汤馆，烟火气十足，以往总能让他们放松。但几杯白酒下肚，看着杰哥眉宇间化不开的浓重愁绪、明显凹陷下去的脸颊和那双失去了往日神采、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强子放下酒杯，直接问道：“杰哥，咱兄弟俩就不绕弯子了。你最近怎么回事？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气色这么差。跟嫂子吵架了？还是单位遇到什么难事了？”

杰哥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块垒都吐出来，内心的苦闷、压抑和无处倾诉的痛苦急需一个出口。在强子关切而沉稳的目光注视下，他艰难地、毫无保留地吐露了全部心事——他和娟子如何因彩票相识、如何一步步相知相恋、如何情深意浓，他又是如何一时糊涂、心存侥幸，没能抵挡住小美年轻热情的诱惑，最终东窗事发，娟子决绝离去，而他此刻如何追悔莫及、痛不欲生。

强子听完，沉默了许久，拿起酒瓶给自己和杰哥的杯子都重新斟满，然后一饮而尽。他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立刻义愤填膺地指责或是不痛不痒地劝慰，而是冷静地、像分析商业项目一样帮他梳理：“杰哥，这事，说到根子上，确实是你做得不地道，是大错。”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千斤，“男人嘛，面对诱惑，尤其是小美那种年轻漂亮、又会来事、主动投怀送抱的姑娘，把持不住，一念之差，我能理解。但理解，不代表赞同，更不代表这事没错。”

他拿起筷子，点了点桌面，目光锐利地看着杰哥：“娟子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比我们都清楚。她对你那是掏心掏肺的好，什么都不图你的，就图你这个人。你想想你为她做的那些事，她是不是都记在心里，加倍地对你好？小美……”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那丫头我也接触过几次，聪明是聪明，人也活泼热情，有魅力，但就是性子太跳脱，感情用事，做事有时候不考虑后果。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关键不是沉浸在后悔里，而是要解决问题，想办法把伤害降到最低。你这样消沉下去，酗酒、不回家，只会让情况更糟，万一单位那边再出点问题，家里再闹起来，你就彻底完了。”

他拍了拍杰哥坚实的肩膀，传递着力量：“这样，你先稳住自己，该上班上班，该回家回家，在嫂子那边不能露出太多马脚。我先去找小美谈谈。这丫头，得让她明白这里的利害关系，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强子做事雷厉风行，很快便约小美见面，地点选在了一家僻静、隔音好的茶室包间。他以一个大哥的身份，没有疾言厉色，但气场十足。他没有纠缠于感情对错，而是冷静而客观地帮她分析利弊，像给她上了一堂残酷的社会课。

“小美，你年轻，漂亮，有才华，事业正在上升期，追求你的人、未来的选择很多。杰哥是有家室的人，而且他和娟子之间的感情基础很深，这次是他混蛋，对不起娟子，也对不起你。但你想想，你夹在中间，最后能得到什么？”强子看着小美有些闪烁的眼睛，语气平和却极具穿透力，“一时的激情和刺激？然后呢？你会彻底失去娟子这个多年的好朋友，这份友情还能挽回吗？杰哥他经过这件事，心里只会充满对娟子的愧疚和对自己的谴责，他可能会因为责任或者你的压力暂时跟你在一起，但你们之间永远隔着这件事，这根刺会一直在，他能真心实意、毫无芥蒂地对你吗？时间久了，他只会因为压力和愧疚而疏远你。你最终得到的，很可能只是一段不光彩的回忆、两个人的怨恨，以及一个支离破碎的局面。这值得吗？用你的大好青春和前途，去赌一个这么不确定、甚至注定是悲剧的未来？”

小美低着头，用力玩弄着手中的茶杯，指尖发白，一开始还有些不服气和委屈，小声辩解：“强子哥，我……我是真的喜欢杰哥，我不是图他什么……”

“喜欢？”强子微微挑眉，语气依旧平稳，“你喜欢他什么？他的成熟稳重？他的能力人脉？他带给你的安全感？这些，如果你找一个单身的、同样优秀甚至更优秀的男人，同样可以得到，而且可以正大光明、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何必背着一个‘第三者’的名声，让自己处在一个这么被动、难堪甚至危险的境地？听哥一句劝，及时止损，悬崖勒马。你还这么年轻，前途一片光明，别让一段不该开始的、错误的感情，毁了你的事业、名声和未来可能拥有的、更健康的幸福。”

强子的话，句句在理，像一把把冷静的锤子，敲碎了小美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敲醒了她被激情冲昏的头脑。她其实内心深处也知道自己错了，行为出格了，只是一时被对杰哥的崇拜和那种禁忌的刺激感蒙蔽了理智，加上杰哥的“半推半就”，让她心存侥幸和幻想。此刻被强子如此清晰、残酷地点破现实，她也渐渐从情感的迷雾中清醒过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自己的幼稚和可能付出的巨大代价。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最终滴落在茶杯里，她点了点头，哽咽着说：“强子哥……我……我知道错了……我会离开，不会再打扰他们……”

安抚好小美这边，让她承诺会冷静处理、不再纠缠后，强子又开始费尽周折地寻找娟子。他动用了不少生意场和朋友圈的关系，四处打听，才知道娟子心灰意冷之下，暂时住到了她一个在外县的远房表妹家里，彻底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强子亲自开车上门，娟子起初闭门不见，态度决绝。强子也不气馁，就在她表妹家楼下车上等，从中午等到华灯初上，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最终用他的诚意和耐心打动了娟子。

见到短短时间内就憔悴不堪、眼睛红肿、瘦得几乎脱了形的娟子，强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充满了同情。他没有一上来就为杰哥开脱，而是代杰哥向她深深地道了歉，承认了杰哥的混账和不可饶恕，然后才客观地、不带偏颇地说明了杰哥这两个多月来的痛苦、悔恨、自责和近乎自虐的状态。

“娟子，我知道，杰哥这次伤你太深，是往你心口插刀子，说什么道歉、解释的话都显得苍白，难以弥补。哥不说让你立刻原谅他那种混账话，那是对你的不尊重。”强子诚恳地说，语气沉重，“但哥跟你认识这么久，也算是看着你们走到一起的，有些话，我得说。杰哥他混蛋，他该死，但他心里，最在乎、最放不下的，还是你。这次的事，对他也是毁灭性的打击。男人嘛，有时候是会犯浑，会管不住自己的动物本能，这是他的大错，他得用一辈子来反省。但你冷静下来想想，抛开这件事，他平时为你做的那些事，对你的那些好，那些细心和担当，那不是能装出来的，是真心实意把你放在心尖上疼的。”

他顿了顿，给娟子倒了杯水，看着她无声流泪的样子，叹了口气：“哥今天来，不是逼你原谅他。是给你递个话，也是给你一个选择。给他一个当面承认错误、彻底忏悔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把心里的恨、委屈、疑问，当着他的面，全都说出来！骂他、打他都行！别把自己憋坏了。如果你听完、看清楚了，觉得这个人彻底烂掉了，不值得你再浪费一丝一毫的感情，那么哥绝对支持你离开，并且向你保证，杰哥以后绝不会再去打扰你的生活。但如果你心里还有他，还有那么一丝不舍得，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彻底摊牌、把脓挤干净的机会？毕竟，遇到一个真正懂你、爱你、能保护你、也愿意为你付出的男人，不容易。哥是过来人，知道一辈子碰到个合适的人，有多难。”

强子的真诚、稳重、不偏不倚和他作为局外人的客观分析，像一道微弱但坚定的光，穿透了娟子被痛苦和愤怒彻底封闭的内心。她听着这些话，想起和杰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无微不至的关怀、那些坚实的保护、那些快乐的瞬间……与背叛的剧痛交织在一起，泪水再次汹涌滑落，但这次的眼泪，似乎冲淡了一些纯粹的恨意，多了复杂的挣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