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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了一场火,亡了一个国

万历二十四年三月,大明皇宫着了一把火,乾清宫和坤宁宫毁于一旦。其他宫殿没了,可以暂时凑合,皇帝和皇后的主卧没了,这事不吉

万历二十四年三月,大明皇宫着了一把火,乾清宫和坤宁宫毁于一旦。其他宫殿没了,可以暂时凑合,皇帝和皇后的主卧没了,这事不吉利,说啥也得重修呀。

万历找到工部尚书石星商议重修大殿,顺便让石尚书帮忙做一下预算。不久,工部给出的预算是160万两。

万历一听,头都大了,国库没钱,这可咋整。张居正留下的家底,早被“精神少妇”李太后霍霍完了。此时,明朝国库比脸还干净,区区160万两还真拿不出来。

俗话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万历先把主意打到宗室藩王身上,以“进献助工”的名义向宗亲筹款。低三下四求了半天,所得进献距离160万两“杯水车薪”。

在这种状况下,当年六月十九日,一个叫仲春的府军前卫千户,向已经“穷凶极恶”的万历上疏建议——开矿以济大工。

万历一朝,关于开矿的建议由来已久。张居正和申时行辅政时,朝中一直有人不断上疏请求开矿,全被张居正和申时行给压了下去。

原因很简单,张居正和申时行认为,开矿确实挣钱,但存在两个风险:

一是官采投入大,收益低,很多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好处全让各级地方给揩走了,烂摊子全留给了朝廷。

二是私采管理混乱,一伙来路不明的矿工聚在一起,容易滋生事端。

如今,张居正已死十四年,申时行致仕五年。时任首辅张位就是一个软柿子,没有张居正和申时行的手腕,也想“捞点快钱”出成绩。

皇帝、首辅以及一伙坐等发财的宵小之徒组合在一起,他们想干的事儿,一拍即合,根本没有人拦得住。

一场荒唐的开矿运动就此拉开序幕。

首先是效率上“大干快上”,荒唐极了。

六月十九日,千户仲春提出的采矿意见。

七月初三,郎中戴绍科就领旨到河南,打响了开矿的第一炮。

项目上马,前后只用了两周。为了凸显开矿的重要性,万历给户部下旨,开矿一事,胆子要大一些,不要畏手畏脚。

——上命户部曰,开矿事宜,著遵照前旨行。

户部尚书赵世卿拿到圣旨后,气得大骂“胆大你个毛线”。随后一封《请罢矿税疏》回怼万历。

户部集体起立,据理力争。开矿关乎国祚,不能凭一张嘴,一份奏折就火速启动,坚决不给太监们颁发许可证。

最后,万历给逼急了,给赵世卿的回奏中,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写道:

朕非不知其害,然内帑空虚,如之奈何?

万历都这样了,户部还是不同意。

差官勘矿,意谓千闻不如一见,地之孰厚孰薄,矿之或衰或旺,采穵煎烧作何置办,工食器具作何处给,管理应用何官,收护当用何兵,矿徒作何禁戢,奸宄作何防御。

赵世卿领导的户部,意思是:不能光听这帮人说得天花乱坠,要派人到地方查勘一下,采出来的矿石如何提炼,采矿冶炼工具如何安置,账目如何管理,矿场如何维持,有闹事的、偷盗的如何处置。这些都是问题,仲春就是一个大老粗千户,他哪里懂得采矿。

万历等不了。作为一个大孝子,他必须尽快捞钱,来赡养他那位挥金如土的“精神”老妈。最后,来了一句:

方今国家多艰,官民两竭,务保安静,不许阻挠。

相当于说了一句“你们闭嘴”。

项目从提出意见,经历立项,到启动,一共用了十四天。

没有经过实地勘察,完全是一个千户做了一页“PPT”,配合一阵天花乱坠的忽悠,大明王朝的浩浩荡荡的采矿运动就上马了。

七月初三,万历不但让户部闭了嘴,还撒出去更多的太监外出采矿。录事曾长庆到顾县英旗岭,承运库太监王虎到真州、保州、蓟州、永州。

八月初一,锦衣卫百户吴应麒到山西夏县,后卫指挥王允中到山东青州、沂水。八月初十,龙虎卫指挥陈永寿到河南叶县。

闰八月初一,太监陈增到青州。闰八月二十一,太监王虎到涞水、房山。

九月二十六,锦衣卫百户全时雍到昌黎。

十二月初十,太监曹金到浙江孝丰。十二月初十,太监赵鉴到西安。

其次是选人上荒唐。

这份派出开矿的名单,有一个共同特点,清一色的“低级武职”或太监。这些人哪有什么忠君报国的觉悟,完全是一伙唯利是图的小人,不过是打着替万历开矿的旗号,中饱私囊,大捞特捞罢了。

用辽东巡抚李植的话说:

为真効忠于皇上乎?臣以为不然也。一介武弁,安知国家大计,不过假金银矿洞,名马貂参,歆动圣心,欲为自私自利之媒,其贻祸国家,流毒地方,彼何所顾惜耶。

李植好歹是万历五年进士,堂堂一介文人,为了抵制万历开矿,奏折顾不上润笔,句句都用大白话一类的粗鄙之言。

即使如此,万历依旧不听。闹剧终究没能被阻止。

然而不久,各路派出去开矿的“武弁”因为分赃不均,开始“狗咬狗”相互撕咬。

直隶,太监王虎检举田进“越俎妄行”。

河南,指挥佥事陈永寿检举参知事张有伦“盗买官砂,得银数万,搬运回藉”。矿务太监鲁坤检举陈永寿“骚扰州县,刁恶异常”。

云南,矿监杨荣检举参随张宗仁“欺盗进御钱粮”。

越到后面,这帮宵小之徒越离谱。万历二十八年,矿监陈奉在武昌监督采矿时,私闯民户,霸占妇女,激起了武昌民变。

最狠的,还得是高公公整得那出“高淮乱辽”。

1620年七月二十一日,万历驾崩。第二天,不等万历尸骨凉透,朱常洛便以太子身份叫停这场荒唐的采矿运动。

这场持续二十四年的采矿运动创收怎么样呢?

内库一共收到矿税太监上交的白银569万两。就这点钱,不够平定因采矿激起的临清、武昌、辽东、苏州等地的民变‌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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