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避寒
编辑|避涵
《红楼梦》里藏着一条暗线，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
王熙凤放高利贷攒下的私房钱，最后去了哪里？平儿替她打理的那些"梯己利钱"，一年上千两银子，凭空消失了？
其实凤姐早就把这笔钱变成了田产，通过平儿转移到了刘姥姥名下。
这不是知恩图报的鸡汤故事，这是一个母亲在绝境中布下的最后一步棋。
凤姐的噩梦——她比谁都清楚贾府要完第七十二回，王熙凤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向她讨债索命。
她惊醒之后，浑身冷汗，跟平儿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被大多数读者一眼带过。
她说："我这几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骑上虎背，虽然看破些，一时也难放宽。"
"看破些"三个字，说明凤姐早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会有什么后果。她不是不知道放高利贷害人，不是不知道逼死尤二姐会招报应，不是不知道包揽诉讼是违法的事。
她全知道，但她停不下来。
为什么停不下来？因为她要钱。
可是凤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有人说她贪婪，这个解释太浅了。
你看凤姐平时的生活，她穿的戴的，和贾府其他太太小姐没什么两样，并没有特别奢侈的地方。她也不赌博，也不抽大烟，更没有什么烧钱的爱好。
那钱去哪了？
我们往后看。
第七十二回还有一个细节。贾琏要用钱，去找凤姐借，凤姐说没有。贾琏不信，说你放利钱一年好几千两，怎么会没有？
凤姐怎么回答的？
她说："我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
这话的意思是——我有我的用处，不能给你。
贾琏追问用处是什么，凤姐没说。
后来贾琏去问平儿，平儿也不说，夫妻两个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这就奇怪了，凤姐和平儿在搞什么名堂，连自己丈夫都要瞒着？
凤姐已经在转移资产了，她在为自己留后路，更在为女儿巧姐留活命钱。
你想想，凤姐是什么人？
她是贾府上下公认最精明的人，看人看事从来不走眼。她看贾府的败相，比任何人都早。
早在什么时候？
第十三回，秦可卿托梦给她，说了一段话："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秦可卿还给了她两条保全家族的建议，凤姐醒来之后，这两条建议她一条都没跟贾府的人说。
为什么不说？
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用，贾府那帮人，烂泥扶不上墙。
从那一刻起，凤姐就开始给自己找退路了。
平儿的双面账本——刘姥姥为何被选中现在我们来看另一个关键人物：平儿。
平儿是什么身份？凤姐的陪嫁丫头，贾琏的通房丫头，凤姐最信任的人。
李纨说过一句话评价平儿："你就是你奶奶的一把总钥匙。"
这话什么意思？凤姐所有的秘密，平儿都知道。凤姐所有的私房钱，平儿都经手。
好，现在问题来了。
刘姥姥两进荣国府，每次第一个接待她的人是谁？
是平儿。
第六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她先见了周瑞家的，周瑞家的把她带到凤姐院子里。第一个出来见她的正经主子，是平儿。
第三十九回，刘姥姥二进荣国府，她带着枣子倭瓜来送礼。第一个接待她的，还是平儿。
你以为这是巧合？
曹雪芹写书，从来没有巧合。
更有意思的是，刘姥姥走的时候，平儿专门叮嘱她一句话："有空常来常往。"
你想想，平儿是什么身份？她是贾府的大丫头，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管着里里外外几百号人的事。一个乡下老太太走的时候，她为什么要专门叮嘱"常来常往"？
因为刘姥姥有用。
有什么用？
贾府所有的亲戚——史家、王家、薛家，全是官宦世家。四大家族一损俱损，一旦出事，谁都跑不掉。
唯有刘姥姥，是"千里之外、芥豆之微"的农户。
她不在官府的名册上，不在四大家族的关系网里，查不到她头上。
这就是刘姥姥的价值——安全。
二进荣国府的时候，王夫人给了刘姥姥一百两银子，专门叮嘱她："或者作个小本买卖，或者置几亩地。"
置几亩地。
这话谁让王夫人说的？八成是凤姐。
你再看王夫人给钱的数目——一百两。对贾府来说，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数目，刚好够在乡下买几十亩田。
我认为，这就是凤姐布局的开始。
她先让刘姥姥尝到甜头，建立信任，然后通过平儿，一点一点把自己的私房钱变成田产，挂在刘姥姥名下。
这些田，名义上是刘姥姥的。但实际上，是给巧姐留的活命钱。
一张地契——贾琏不知道的真相现在我们跳到抄家之后。
贾府被抄，根据曹雪芹的原意，贾琏应该是被问罪入狱的。他和凤姐的婚姻，在抄家之前就已经破裂——凤姐被休了。
"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这是凤姐的判词。"三人木"合起来是个"休"字，凤姐最后是被贾琏休掉的。
休妻的理由有很多：无子、妒忌、恶疾、口舌、盗窃……凤姐每一条都沾边。
贾琏休她的时候，理直气壮。他认为凤姐害死尤二姐、逼死腹中孩子、放高利贷败坏门风，罪有应得。
凤姐被休之后，带着什么离开的？
按照古代规矩，被休的女人可以带走自己的嫁妆。但凤姐的私房钱，名义上不是嫁妆，按理说是要留在贾家的。
贾琏应该查过凤姐的账本，他找了半天，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
钱不见了。
那些放高利贷攒下的银子，那些年年积攒的私房钱，一两都没有。
账本上只有支出，没有结余钱去哪了？
贾琏去问平儿，平儿不说。后来抄家，贾琏在狱中，或者获释之后清点遗物，翻出了一张地契。
地契上写的是平儿的名字，但盖的是刘姥姥的手印。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凤姐早就把所有能变现的东西，通过平儿转移到了刘姥姥名下。
那一刻，贾琏应该瘫软了。
不是心疼钱，而是震惊于凤姐的深谋远虑。
他一直以为凤姐只会敛财、只会争风吃醋、只会害人。他从来没想过，凤姐做这一切，是为了保全他们的女儿。
贾琏休凤姐的时候，凤姐没有求饶，没有哭闹，她只说了一句话："我的巧姐儿，交给你了。"
贾琏当时没当回事，现在他懂了。
凤姐早就知道，贾琏靠不住，贾府靠不住，娘家更靠不住。王仁是什么人？"忘仁"——忘记仁义的人，凤姐太了解自己这个哥哥了。
所以她把赌注押在了一个乡下老太太身上。
这是一个母亲最后的本能。
刘姥姥的"田"与巧姐的"命"——跨越阶层的托孤巧姐的判词是这样写的：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
表面意思是家族败落之后，别指望那些贵族亲戚；因为当年接济过刘姥姥，巧姐遇到了救命恩人。
但我的理解不一样。
凤姐接济刘姥姥，从来不是什么"善心大发"。
你看凤姐平时对穷亲戚什么态度？刻薄得很。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的时候，凤姐给了她二十两银子，说的话是什么？
"这是太太给丫头们做衣裳的，我还没给她们做呢，你先拿去吧。"
这话什么意思？意思是这钱本来不是给你的，是我挪用给你的，你欠我人情。
凤姐做事，从来都是带目的的。
二十两银子，是"试探"，试探刘姥姥是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一百两银子，是"收买"，收买刘姥姥的忠心。
后来转移田产，是"锁定"，锁定刘姥姥的承诺。
你说刘姥姥是傻子吗？她当然不是。
她活了七八十岁，什么人没见过？她进贾府两次，把贾府上上下下的人全看透了。
她知道凤姐为什么对她好，她也知道，这份好里面，有交换的成分。
但她认了。
为什么认？因为凤姐虽然有目的，但确实给了实打实的好处。这个世界上，愿意拿出真金白银帮穷人的，有几个？
所以巧姐遭难的时候，刘姥姥拼了命也要救她。
按照八七版电视剧的演绎，刘姥姥为了赎巧姐，卖房卖地，倾家荡产。
这些卖掉的房子和地，是哪来的？
我认为，相当一部分就是凤姐当年转移过来的。
凤姐用自己的私房钱，给刘姥姥置办了家产。刘姥姥用这些家产，救了凤姐的女儿。
这是一场跨越阶层的托孤。
曹雪芹写这个故事，要讲的道理很残酷：大厦将倾的时候，血缘至亲最先背叛你。狠舅奸兄——王仁、贾芹、贾蔷——全是骨肉至亲。
反倒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乡下老太太，成了最后可以信任的人。
凤姐看透了这一点。
所以她宁可把钱给外人，也不给娘家，她赌对了。
巧姐最后嫁给了板儿，男耕女织，在乡下过着平凡的日子。没有荣华富贵，但活着，安全地活着。
这就是凤姐那一场场算计的最终结果。
她害过人，她贪过钱，她手上有好几条人命，但她到死都没有放弃自己的女儿。
作为母亲，她做到了她能做的一切。
参考资料：
人民文学出版社《红楼梦》（庚辰本），曹雪芹著，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
央视八七版电视剧《红楼梦》编剧组对原著后四十回的考证与改编
人民日报·国家人文历史公众号文章《为什么说刘姥姥才是红楼梦里的情商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