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儿个下午,我正搁屋头整活路,手机“叮铃铃”炸响——是幺舅打来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堂爷爷……走了。”我手一抖,茶杯“哐当”砸在桌沿,水溅湿了裤裆都没觉着。脑壳里头“嗡”地一声,突然就想起上回见堂爷爷,还是去年腊月间,他蹲在院坝头啃核桃,见我来了,硬塞了把剥好的核桃仁到我手头,说:“幺娃子,多吃点,补脑壳。”哪晓得,那一把核桃仁,竟成了最后的念想。
堂爷爷走咯,这消息比黄桷树落叶还突然。我脑壳里头翻来覆去都是他的影子:年轻时候挑煤炭,肩膀上磨出老茧;后来孙娃子们多了,他就坐门槛上抽叶子烟,看娃娃些打闹,笑得像个弥勒佛;去年我带娃儿回去看他,他还颤巍巍从枕头底下摸出包水果糖,说:“这是给你屋头小崽留的……”
哪晓得,这一声“走了”,就把所有“下次再见”都堵死了。就像万盛老话说的:“人这辈子,跟黑山谷的雾一样,说散就散咯。”我们总以为亲人会一直在,像屋头的老板凳,哪天想坐就坐;可实际上,他们比山城步道的石板路还脆,经不得岁月磨。
最恼火的是,我满脑子都是“要是……就好了”。要是去年多回两趟老家,陪他在院坝头晒哈太阳;要是上回他打电话说“腰杆痛”,我不光说“去医院看看”,而是直接开车把他接到城里检查;要是……可惜啊,这世上最没得用的,就是“要是”。
有句老话:“子欲养而亲不待,就像蕨粑凉了才想起热,硬是心欠欠的。”我们这些中年人,天天忙工作、忙娃娃、忙房贷,总觉得“等忙过这阵儿就回去看看”。结果呢?忙来忙去,忙到亲人等不及咯。堂爷爷走的时候87岁,算高寿,没遭啥子罪,可对我们这些后人来说,没能在他跟前尽孝,这心里头的疤,怕是一辈子都消不掉。
但话说回来,堂爷爷走得安详,没遭病痛折磨,这倒是让我们心头稍微松快了些。昨儿夜里守灵,听幺嬢说,堂爷爷最后几天一直迷迷糊糊的,可前天晚上突然清醒了,拉着孙娃子的手说:“莫哭,我走了就跟你们奶奶在阴间种菜,不饿……”说完就闭了眼,嘴角还挂着笑。
老话讲:“生死有命,就像老鹰崖的瀑布,该落就落,该流就流。”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们这些后人,与其揪着“没陪够”不放,不如把堂爷爷教我们的东西传下去——他一辈子没读过啥书,可最懂“人要知足”“娃娃要读书”“邻里要和气”。这些朴实的道理,比啥子大道理都金贵。
堂爷爷走了,但生活还得继续。就像万盛的早晨,不管昨夜下没下雨,太阳照样会爬上九锅箐的山头。
我想起《论语》里子夏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也想起万盛老辈子常挂嘴边的:“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珍惜眼前人,莫等‘来生’空叹息。”
所以啊,各位老乡:
常回家看看,别等“下次”成了“永远”;
多陪爸妈摆哈龙门阵,哪怕只是问一句“吃了没”;
对身边的人好点,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
最后,用一句话收尾:“亲人走了,就像黄桷树的叶子落进土里,养的是下一季的新芽。我们活着的人,要把日子过‘抻展’,才对得起他们在天之灵。”
堂爷爷,您好好歇着。等明年春天,我带孙娃子回来看您,给您坟头多添把土,再摆哈这些年万盛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