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建军,现在我的工厂已经完全撑不下去了。
我望着桌上的几张工资条,数字小得可怜,可账上那点钱眼看连这都快付不出了。
手机又亮了,催债短信措辞一次比一次难听。我把手机扣桌上,屋里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正闷头坐着,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屏幕跳出了张伟的名字。

张伟是多年前的老同事,曾经在一起跑过业务,后来听说他在南边混得不错。
“喂?张伟?” 我接起电话,嗓子有点哑。
“老李!是我!” 电话那头声音热乎:
“好久没联系了!听老刘说你那边…… 最近不太顺?”
我心里一沉,苦笑说:“
咳,别提了,半死不活呗,撑一天是一天。”
“老兄弟别泄气!” 张伟语气挺恳切:
“我刚想到你!我现在西双版纳这边,弄了个边贸项目,做农副产品加工出口,政策支持力度大,原料销路都对接得差不多了。就缺个懂生产、能管厂子的自己人坐镇。怎么样,来看看?就当散心考察,路费吃住我包!”
“西双版纳?边贸?” 我念叨着。
心里像被什么攥了一下又松开,血好像流得快了点。
热带雨林、边境贸易,咋听都比守着烂摊子强。


“你说具体点,做啥产品?规模多大?”
“电话里说不清!” 张伟语气果断:
“你得来亲眼瞧!这边机会得抓紧。你把身份证号发我,我订最近飞景洪的机票,到了我亲自接!合同计划书都备好了,你看行就干,不行当旅游,绝不勉强!机不可失啊老李!”
他说得实在,包路费、看合同、不勉强,听着没破绽。我那点疑虑被求生欲压下去了 —— 最坏还能咋地?去看看总比困死强。“行…… 麻烦你了张伟。”
“自家兄弟说啥麻烦!赶紧收拾等我信!” 张伟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手心有点潮。窗外雨还下着,敲铁皮的声好像没那么刺耳了。
我翻出落灰的旧行李箱。
飞机落景洪嘎洒机场,一股湿热混着泥土植物味的风扑过来。
出闸口就看见张伟在人群里挥手,脸上是久别重逢的笑。

他身边站俩男人:一个剃青茬的高壮汉子,眼神沉,扫我一眼没说话(后来知道叫强哥)。
另一个干瘦,穿花衬衫,咧嘴笑露出暗红牙(他叫阿泰)。
“老李可算到了!” 张伟拍我肩膀,转向那俩,“赵强,王泰,项目合伙人,以后一起干事的兄弟!”
强哥从喉咙里 “嗯” 了声,阿泰嘿嘿笑:“李老板辛苦,车在外面!”

张伟顺手接过我行李箱。
接我们的是辆沾泥的旧面包车。
车出机场没进市区,直扎进茂密的热带雨林。望天树遮天蔽日,藤蔓垂下来,空气湿热得喘不过气。
车窗开着,风里有森林里腐烂和新生混一起的浓烈味。
“张伟,项目点不在市区?” 看窗外越来越荒凉,不安又冒头。
“项目靠近边境口岸,收原料出口方便,成本低!” 张伟头也不回:
“别急,先去打洛镇临时落脚点安顿,那地方偏但靠近口岸,消息灵办事方便,你来了就知道好处了。”
打洛镇?边境口岸?这俩词像针扎了我一下。
掏手机想定位,屏幕显示 “无服务”。
阿泰坐副驾,回头瞥了眼我手机屏幕,那笑好像深了点。
车在土路上颠了很久,天擦黑才停在个挂 “顺安” 褪色招牌的小旅馆。
旅馆孤零零在小街尽头,后面是黑黢黢的山,远处能看见铁丝网在暮色里泛冷光。

空气里有种混合了廉价香料和腐烂东西的怪味。
房间狭窄简陋,霉味重。放下行李张伟招呼:
“走,强哥阿泰,陪李老板楼下吃点接风!”
楼下 “餐厅” 就几张油腻折叠桌。
菜味古怪,说不上难吃就是不对劲。强哥和阿泰自顾自喝高度白酒,话少。
张伟依旧热情,不停给我倒酒说项目前景,但具体细节还是含糊。
酒过三巡,我借着酒劲又问:“到底做啥产品?合同呢?总得让我看看章程吧?”
张伟笑容僵了一下,又堆得更满。

他凑近压低声音,酒气喷我脸上:
“老李你急啥!项目绝对靠谱!缅甸过来的路子,主要是特色山货深加工,利润大。合同?在那边呢!明天一早走熟悉小路过去,到对接仓库办公室签个字,启动资金和第一批原料就到位,比你守老家厂子见效快多了!”
缅甸?小路过去?特色山货?这几个词像冰锥扎进脑子!
我猛地看向窗外,夜色里铁丝网轮廓变得清晰冰冷 —— 电诈!缅北!新闻里的字眼全涌出来。
血瞬间冲上头顶又褪干净,手脚冰凉,后背冷汗湿透。
“我…… 去趟洗手间。”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刮地响。
强哥和阿泰同时停下筷子,冷冷看我,那眼神像盯着想逃的猎物。
冲进洗手间反锁门,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心脏开始狂跳。
哆嗦着掏出手机赶紧拨打 110,屏幕却显示 “呼叫失败”。
再试还是一样。

绝望像潮水涌上来。外面阿泰喊:“李老板?掉坑里啦?快点,菜凉了!”
我洗把脸,努力平静表情开门出去。
张伟在门口等,脸上还是热络笑,只是现在看着像画上去的,底下透着一丝阴狠。“老李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好。” 他关切问,手却无意搭我后腰,带着力道把我往桌边推,“再喝点压压惊,明天过境办正事,得养足精神!”
回到桌边,饭吃得味同嚼蜡。强哥和阿泰不再掩饰,目光在我脸上扫。张伟还在说项目美好,每句话都透着暗示和威胁。
熬到结束回二楼房间,刚关门还没反锁,门就被推开。阿泰站门口拿个烟盒,假笑:“李老板借个火?”
我摸口袋,阿泰跨进来带上门,扫视房间,目光落床头柜充电的手机上。
“哟,手机充电呢?” 他走过去拔掉线拿起手机,在手里掂量,盯着我:
“这地方信号差,带着累赘。万一路上掉了进水了呢?我先帮你保管,明天到那边签完字,新手机随便挑,那边信号好!” 说着就把手机揣进花衬衫口袋。

“阿泰,手机我自己拿吧,万一……”
“放心!” 阿泰打断我,笑容消失只剩冰冷:
“强哥说了,今晚休息好别瞎想别乱跑。”
他逼近一步,汗味烟味混着浊气扑来,压低声音说道:
“这地方靠近边境,晚上不太平,林子深路杂,走丢了或摔下山,没人找得回来。” 他拍拍鼓囊囊的口袋,眼神冷冷地从我脸上扫过,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门关上瞬间,我听见外面 “咔哒” 一声 —— 反锁了!
手机没了,门锁了,窗外是密林和铁丝网,楼下三个恶徒盯着。我的大脑翁地一声,恐惧瞬间蔓延到了全身。